那时的蒲月总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去看呢糖院子吃糖水”。
却没想到再见时,已是在这样的绝境中。
“喝这个。”蒲月递来个陶碗,里面是用雪水熬的草药汤,浮着几片她珍藏的雪莲花瓣。
“当年在神庙,”蒲月拨弄着火塘里的木柴,火星溅在她疤痕上。
“巫医说双生莲华必须以血为祭,否则东乌将永堕黑暗。可王妃说,黑暗的从来不是土地,而是人心。”
她抬头望向窗外的雪山,。
萧煜突然握住沈清的手,用自己的掌心焐热她的指尖。
“还记得王妃书房的《西域图志》吗?葬雪谷的朱砂圈记旁,她写过‘雪岭寒关,仁心为钥’。”
风雪在此时骤然加大,小屋的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萧煜起身用弯刀修了块木板抵住门板,沈清则握住蒲月的手:“无论前方是什么,”
沈清望着窗外的漫天飞雪,“我们一起走。”
蒲月笑了,笑容里有风雪打磨后的坚韧,也有江南烟雨般的温柔。
第110章 暴风雪
油灯在狂风中摇曳,豆大的火苗忽明忽暗,将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结霜的石壁上。
蒲月捧着陶碗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滚烫的药汤泼在掌心,却只觉一片麻木。
“蒲姐姐的指尖发紫了。”
沈清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沙哑,她伸手去触蒲月的手腕,却被萧煜一把抓住。
“你的嘴唇也泛青。”
萧煜的玄铁护腕擦过沈清手背,“我们都失温了。”
沈清这才注意到,蒲月左颊的疤痕比寻常时候更深,像是被冰雪冻住的血痕。
而沈清后颈的月牙形胎记,此刻竟泛着淡淡的红光,在昏暗的火光中格外醒目。
“失温?”她强撑着抬头。
蒲月打断她,从药囊中取出一把银针,“温度降低,暴风雪怕是要来了。”
狂风在烟囱里发出狼嚎般的尖啸,第一片鹅毛大雪拍在结霜的窗纸上时,油灯的火苗突然矮了三寸。
蒲月手中的银针“当啷”坠地,在石板上滚出幽蓝的轨迹——针尖已结上薄霜,映着她瞳孔里晃动的火光。
“把披风裹紧。”
萧煜的声音像被冻住的铁块,他解下玄色大氅时,甲胄下渗出的鳞片在骤降的气温中泛起青灰。
“雪粒子打在脸上会剜肉,别露头。”
沈清望着窗外突然变暗的天色,原本青灰色的雪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白,像有人在天幕后倾倒生石灰。
她后颈的月牙形胎记突然发烫,隔着发丝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
而蒲月左颊的疤痕却冷得像块冰,青白纹路正顺着颧骨向耳后蔓延。
油灯“噗”的一声熄灭,与此同时,整座木屋剧烈晃动。
萧煜的弯刀已经出鞘,刀身在黑暗中划出冷光,照亮了从墙缝里钻进来的雪雾。
那不是寻常的雪花,而是细小的冰晶。
每片都有棱有角,在落地的瞬间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无数把小刀在刮擦木板。
“是‘冰棱’。”
蒲月的声音从齿间挤出,沈清能听见她牙关打颤的声音,“暴风雪来临时,这些冰晶会顺着毛孔钻进去,把人冻成冰雕。”
沈清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萧煜突然拽着两人躲到火塘旁,用身体挡住漏风的墙缝。
沈清触到他甲胄下的皮肤,还是温热的。
蒲月摇头:“现在只能暂时御寒,治标不治本。”
她摸出一枚银色药瓶,瓶身上刻着东乌文“暖髓”。
“这是当年神庙的秘药,用雪熊的胆汁和……”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整座木屋的屋顶突然凹陷,无数冰晶如利箭般穿透木板,擦着萧煜的头皮刺入墙面。
沈清眼睁睁看着其中一片冰晶在距离自己鼻尖三寸的地方停下,尖端还在轻轻颤动,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更糟的是,地面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
萧煜突然抱起沈清,用披风将她整个裹住:“趴在我背上,别睁眼。”
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玄铁护腕擦过门框时,竟将结霜的木头刮下一层碎屑。
沈清死死攥着他的衣领,透过披风缝隙,她看见蒲月正在用匕首撬窗台上的冰棱。
暴风雪在此时达到顶峰,整座木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清听见木板断裂的声音,感觉到萧煜突然加速,紧接着,一阵刺骨的风雪劈面而来——他们冲出了木屋。
雪粒子打在披风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像有人在用石子砸门。
萧煜的脚步很快,但每一步都很稳,沈清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虽然微弱,却像黑暗中的一点烛火,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