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几乎以为自己在做一场美梦,数次掐着自己的脸,靠痛感区分虚幻和现实,而同样不可置信的周舟会冷静地抱住他,吻他的唇角,说:“宝宝,你看,真的没事了。”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齐霁久违地意识到,他们或许真的逃离了那个噩梦,纵然不可思议,却无可否认。影影绰绰的光落在周舟面颊上,他曾以为注定会失去的恋人温柔地笑起来,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发什么呆?快过来晒太阳。”
齐霁一步步走向他,阳光晒在脸上,传来阵阵暖意。齐霁在周舟的注视下,猝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伏在周舟肩头,哽咽着说“太好了”。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害怕失去你了。
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平和的生活持续了没几年,在他们大四这年,在所有人都忙着焦虑未来时,他和周舟又做了同一个梦。
这次的梦,无关任何一个人,没有特定对象,比起预告宿命,更像是冰冷的通知。
梦里的世界由彩色转为黑白,在万籁俱寂中轰然湮灭。一年以后,整个世界会迎来重置,时间将跃回十年前——十年前,他和周舟尚未相遇,倘若按照正确的故事线和命运重演一遍,他们根本不会认识彼此,更不用说爱上对方。
毫无疑问,一年后等待着他们的,是比死亡更可怖的事情。是他们失去这些年所有的记忆,稀里糊涂地重活一遭,不会再有偷偷相爱的机会,也无法弥补亲人与挚友的遗憾。
齐霁从梦中惊醒,摸黑打开昏黄的夜灯,只见周舟也睁开了眼,满脸忧愁地与他对视。
未来扑朔迷离,此时此刻,齐霁更想听周舟开口说话,听他说自己仍在,不会某一天突然消失。忐忑地挨到对方身边,鼻尖贴在他下巴上,像在确认他的存在。
周舟能看穿他的所有想法,手指顺着耳后一点点滑动至唇峰,齐霁听话地张嘴,任由恋人的舌头兴风作浪,在黏糊的水声里感知对方真实存在的证据。
“我们该……怎么办?”齐霁轻声问他。
“别想那么多,”周舟轻拍他的背,像在安慰齐霁,又像在催眠自己,“如果躲不掉,至少我们还有一年。”
分离的倒计时悬在他们心中,再怎么不舍得,总归还有一年时间供他们相爱,提前练习失去。
拍摄毕业照当天,齐霁穿过重重人群,跑到周舟面前,气喘吁吁道:“周舟,剩下半年,和我一起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吧。去那里住半年,完成我们所有的愿望,再让我和你分开,好不好?”
他心爱的人捧着一大束花,眼神明亮地发出邀请。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陪恋人去陌生的地方虚度光阴,肆意相爱。听起来疯狂又夸张,可在这个更疯狂,更极端的世界里,变得再正常不过。
带着两个大行李箱,和大学四年攒下来的积蓄,他们再一次踏上了旅程。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拯救他人,也没有详尽的攻略,齐霁只是从众多沿海小镇中挑选了其中一个,便草率地和周舟出发。
“为什么选这里?”到达小镇后,周舟问他。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啊,和你看过的海都很美,”齐霁狡黠地转了两圈,差点撞到背后的电线杆,被对方扶住才逃过一劫,“所以想和你多看看不同的海。”
他想陪周舟吹海风,坐在沙滩边发呆,收集一大罐贝壳用来做手工制品。等到这些愿望都得以实现,再在海边与他告别。
齐霁已经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太贪心,不去幻想更难实现的事。就算这些愿望都泡汤了,也没关系,只要周舟还在就好,只要他再幸福半年就好。
“陈放去年暑假还跑出去旅居,我们现在跟旅居也差不了多少吧?”齐霁好笑地说完,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激动起来,“我们去租套房子,离海很近的,有大落地窗的那种,怎么样?”
几经波折,他们终于找到了最符合要求的一套房。
经过一个下午的收拾,房屋终于焕然一新,齐霁终于有空坐下来好好休息。只不过周舟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始终黏在对方身上,周舟好笑地让人坐自己腿上,问:“你是跟屁虫吗?”
齐霁眨眨眼,“你能不能想个好听的说法,不然我都不想承认了。”
周舟把他的话当了真,真的沉思起跟屁虫的近义词,他的思考进程很快就被打断,齐霁变本加厉地贴上来,跟他亲得难舍难分,就差直接在沙发上乱来一通。
“还没吃饭,”周舟对他的引诱习以为常,把人扒拉开,对他渴求的眼神视若无睹,“晚上再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