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跪坐在马桶前吐得昏天黑地,晚饭随意塞了几口,又灌了太多的酒,吐到最后只剩酸涩的苦水,仿佛快把内脏给呕出来。
周舟蹲在他边上,时不时帮他擦干净唇周,给他盛干净的漱口水,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计算,从齐霁没发消息的时间算起,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也就是说,他在外面待了三个小时,喝成了这副狼狈样子。
冲水声掩盖住齐霁的啜泣,他焦急不安,翻来覆去地吻周舟的手,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
“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吐露真心不再是困难的事情,齐霁的软弱无处可逃,“你知道我见不到你有多难受吗?”
周舟抱住他,说出的话依然冷硬无情,只是现在多了几分妥协,“难受也不该喝这么多。”
一瞬的松动,都会成为齐霁进攻的号角,他抱住周舟,像抓住救命稻草那般用力,“周舟,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闻言,周舟含住他的唇。
“你可不可以,让我痛一下?”齐霁得寸进尺地要求他。
只要周舟愿意,他可以以任何方式被对方伤害。拿烟头烫在皮肤上,用力扼住脖颈,或者是用刀片利落地割开皮肤,齐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周舟随时可以对他做。
言语是凌厉的凌迟,周舟不动,问他:“为什么?”
“因为……别的地方痛了,”齐霁指着自己的心脏,抽抽搭搭地说,“这里就不会痛了。”
真的什么都没改变吗?他付出的努力还是不足以打消齐霁那些残忍的念头吗?周舟单膝跪在他面前,他像一块被烈火炙烤着的冰块,逐渐融化,四分五裂,齐霁被他拥抱在怀里,在拥挤的怀抱里听见周舟剧烈的心跳声。
好奇怪。周舟明明就在眼前,就在怀里,齐霁却触碰到了他的不安、挣扎,与意味不明的松动。
他的额头多出了来自另一个人的湿意,齐霁呆滞地消化着眼前所见。
原来周舟也在为他流泪。
第112章
“你不要哭,求你了,你别哭。”齐霁低声哀求他,他带给周舟的悲伤总是比快乐要多,好像打不破的定律,就算撞得头破血流,齐霁还是只会弄巧成拙。
“齐霁,”周舟捻去他眼角的泪滴,换着不同的昵称喊他,他握住齐霁不停颤抖的手,“宝宝,这样是不好的,答应我,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如果他的决心也无法动摇齐霁的心,那就借助外部的干预,他愿意陪着齐霁看病吃药,过程再漫长再艰巨,他都愿意陪齐霁面对。
“我不要,”齐霁埋在他的肩头,吸着鼻子,任性地说,“我不想去……周舟,我只要你。”
系统让他去看病就算了,现在周舟也说着一样的话,齐霁从不觉得自己有病,他只是喜欢周舟,爱周舟,爱到愿意为对方献上全部。如果这个世界荒诞到连爱情都要归为疾病,那他一定早就疯了,他久病成疾,病得无可救药。
齐霁不再抽泣了,眼泪却滑落到地上,周舟维持着并不舒服的跪姿,静静地抱了他很久。宣泄情绪同样令人疲惫,酒精和眼泪似乎一并挥发到空中,海城的空气里有海风的湿润,在这个夜晚,齐霁久违地嗅到了别的气味,衣物留香珠、周舟的体香,还有咸湿的眼泪,无数种气味交织,升腾,强势地霸占了齐霁的嗅觉。
“我累了,”齐霁抬起脸,胡乱抹着脸上干涸的泪痕,“……周舟,我好困,我想睡觉了。”
他低声地,虔诚地,无可奈何地喊他的名字,尾音落下,他的嘴角又会紧接着上翘起来,尽管其中的快乐屈指可数。他轻念周舟的名字,像是念出某个神秘、神奇的咒语,以期得到解脱。
齐霁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没有气力再探究周围环境,也就没发现,这间卧室已经不复周舟昨日来时那般简陋——床头柜上摆着两人的合照,晒足了太阳的被子柔软温暖,每个收纳空间里都有齐霁留下的痕迹。
把齐霁塞进被子裹好,周舟又不放心地在床边备好电解质水和塑料袋。他靠着床头,看月光被吹进来,淋在齐霁苍白的脸颊上,抬手轻轻盖住对方半阖的眼皮,好让他睡得更安稳。
“周舟,我很坏吧。”齐霁很小声地问。
“不坏,你特别好。”
“可是……我总是惹你生气,让你难过,还让你伤心。”
“除了你,没有人会让我这样。”
“那我就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坏蛋,”齐霁艰难地总结,忽然睁开眼,睫毛挠痒一般蹭到对方手掌,“周舟,你爱我吗?梦里的你也会爱我吗?”
“我爱你,但梦里的我不一定爱你,”周舟拍拍他的脸颊,“所以你要快点睡着,快点醒过来,然后见到爱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