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中的一氧化碳和氯化氢在燃烧会让人窒息和中毒,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没有任何防护,人顶多能存活几分钟。
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很宝贵。
谢昭戴上面罩后,意识回笼了不少。
“往这走。”她比划。
只要下了地下通道,他们就有救了,地下通道一直可以通到景区呢。
谢昭拉住江慈,奋力地向前狂奔。江慈被绑匪一直绑在柜子里,而她之前拿着斧子在这里来回奔走,他们的力气早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现在绝对不可以停下来。
谢昭紧紧拉着他,两人不用说话,也不用对视就知道方向,脚下这栋虚假的四合院不断地颤抖摇晃着,地板不停地塌陷。
远处无数玻璃窗因为高温而爆裂的声音响起。谢昭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已坍塌成了废墟。
此时只有不停地往前狂跑,才不会被废墟砸中,掩埋。
*
凭借着记忆,他们总算找到地下通道的入口。
空气温度立刻下降了许多。
地下通道里阴冷潮湿,墙壁上的水珠泛着冷光。
烟雾被隔绝了,虽然空气里仍然有着令人窒息的潮湿和霉味。
“只要往前走,我们就能安全出去。”谢昭说。
两人总算看到了希望,他们沿着昏暗的通道继续前进着。
不能停下来,因为这里虽然远离火海,但也只是短暂的避难所,时间长了火势依然会蔓延下来的。
可他们往前走了不远,就发现前方的道路被彻底封死了。
他们没法回到景区,但也绝不能回头了。
“来之前我们已经报了警,警察会来的,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谢昭说。
江慈靠着墙壁没有回应她。
“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在地下通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最起码我们会有15分钟的时间。”
“十五分钟,警察一定到了。”
谢昭拿着手机,冷光反射着她的脸。
“通讯是正常的。我们的位置已经发出,警察会找到我们的。”
“你怎么样?”她喊他。
冷光里,江慈闭着眼睛。
谢昭想把面罩脱下来给他戴上,江慈伸出手制止了她。
“我还好,没有问题,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他说得很慢。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愚蠢?”谢昭轻声说。
15分钟,他们还能存活15分钟,只是她安慰江慈的话。
火势多大,什么时候会蔓延到地下室?他们到底能多活几分钟?这谁也说不准。
“为什么总是要救其他人?”谢昭问。
救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救差点想抛下他独自逃命的她。
“因为我犯过错误。”江慈说,“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在年少时在上学时犯过错误。”
“有人死了。”
在雨林的月夜,他的确说过一部分,谢昭想起来。
他小时候在学校时被孤立,也有其他同学被孤立被霸凌,他并没有能够拯救别人,那个孩子死了。
他曾经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并不是你的错误啊。”谢昭说。
“我本来没有中文名的。”江慈说。
“你的父亲并不姓江。”谢昭反应过来。
“他叫江,死掉的人叫江。”
“他是我的朋友,他,把我当做朋友,但大多数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在人前和他说话。”
“他们折磨他,男校里没有女子,他们把他当成女孩,并且在每天晚上残忍地折磨。”
“他曾经向我求救过。在他自杀前,曾经向我求救过。”
“我向他做出过承诺,我一定会帮助他。”
“我去找了我的老师,我最信任的老师,他一直对我非常照顾。他是我心中最公正的人,小时候的我最亲密的朋友。老师让我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彻底地解决这件事。”他嘲讽地笑了。
“然后江死了,霸凌者没有付出一点点的代价,他们的名声没有一丁点受损,老师欺骗了我,他包庇了所有的霸凌者,并且销毁了江留下的受害证据。”
“我最信任最亲密的老师,朋友,我最尊重的人欺骗了我。因为我是一个迟钝的,愚蠢的小孩,我太钝了,所以根本看不出别人在撒谎。”
“如果我很聪明,如果我能看出老师当时在撒谎,如果我能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么悲剧不会发生,江也不会死。”
氧气在消耗,他一字一顿说得很缓慢:“所以我真的,不喜欢别人撒谎,我要看透所有撒谎的人。”
原来如此,谢昭心想。
难怪他对真相一直如此执着,难怪他一定要当测谎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