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谦哥儿的立场想想,好像是挺伤人的。
知儿莫若母。
元氏看得出,沈怀谦该是动情了。
这本是好事。
可姚珍珠这…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
偏偏现在又是沈家的希望之星。
元氏和老夫人对视一眼,多年婆母,默契十足。
这事儿得稳着点来。
菱歌儿用的好,兴许还是个助力。
老夫人看向菱歌儿,语气冰冷:“我沈家不抬贱妾,但谦哥儿既将你带了回来,你就老实待着吧,茗汐,你领她去梨园暂且住下吧。”
现在恐怕是全城都传遍了,断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沈家以仁义闻名,哪怕是个虚名,现在这情况,更要捂紧了。
至于姚珍珠那边…
老夫人看了元氏一眼,元氏立马起身,信心十足道:“放心,交给我。”
元氏匆匆赶往书香斋,看都懒得再看沈怀谦一眼。
二房三房一个个火大不能发,气冲冲地回了各自的院子。
常姨娘扶着老太太回房,经过沈怀谦时,老太太有一声极重的叹息。
最后,偌大的堂厅里,只剩沈怀谦一人。
被抛弃的孤独,席卷而来。
很痛苦,却又很熟悉,让他莫名的心安。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烂的心安理得,才能摇摇晃晃地立于这人世间。
“你直接告诉嫂嫂,你心悦她,不行吗?”
不知何时来的沈怀珏,吃着常姨娘做的小酥饼,含糊不清地说。
像是被人从梦里一巴掌抽醒。
沈怀谦浑身一激灵,恨恨瞪了沈怀珏一眼。
“你懂个屁!胡说八道。”
小酥饼在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沈怀珏嘟囔说:“胆小鬼。”
沈怀谦气死了,抢了她的饼,一手指戳到她脑门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沈怀珏又抢回来,“你懂什么呀,我现在可是食鉴家,是常姨娘请我品尝的,尝完还要写心得感受,嫂嫂说了,我可是天才,才不是贪吃鬼!”
话落,又委委屈屈地重复了句:“才不是废物点心。”
废物点心这个称号,还是沈怀谦给起的呢。
洋洋得意地说他们兄妹,一个是废物,一个是点心。
沈怀谦讪讪松手,自嘲一笑。
是的,没有人和他一样。
亦不能有人和他一样。
下一瞬,沈怀珏往他嘴里塞了块饼,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哥哥,咱们现在有嫂嫂了,好好过日子,不闹了,好不好?”
沈怀谦胸口有些酸胀,摸摸她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父亲离世后,他便跌进一场浑浑噩噩的梦里。
梦醒,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好好过了。
又在无意间知道霍家的监视,给了他自暴自弃的理由。
于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游戏人间。
若不是姚珍珠出现,他大概会在某个时机离家,去找父亲离世的真正答案。
在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前,他心里那头魔兽,不可能让他过好。
…
从中堂到书香斋,姚珍珠一言不发。
初宜和拾芜手语交流着。
拾芜:小姐生气了吗?
初宜:反正不痛快。
拾芜:那我要去打姑爷一顿吗?
初宜:今晚让厨房给你炖个猪脑吧,再加一个猪心。
拾芜被怼惯了,满不在意:可是小姐为什么?
初宜摇摇头。
她也不太懂。
按理说,小姐并不喜欢姑爷,给他银票,也知道姑爷会用于替菱歌儿赎身。
意料之内的事,为什么要生气?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小姐偏离了初心。
初宜偷偷看了眼姚珍珠。
看不透呀看不透。
要她说,男人只会影响小姐赚钱的速度。
若不是为了将来考虑,管它什么柿子都配不上她家小姐。
回到书香斋,初宜赶紧给姚珍珠泡了壶最好的龙井。
拾芜点上安神香。
二人默默守去门口,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
在姚珍珠这里,天大的事,天大的忧愁,也只需要一盏茶,一盘香的时间。
只静坐,喝茶,感受自己的呼吸和存在。
心中默念,有自己,才有一切。
只有成为自己,才能拥有真正的力量。
相信自己,坚持自己,方得始终。
世间万物,皆非我所有,皆能为我所用…
默念几个呼吸后,姚珍珠用纤纤玉手端起那精致的青瓷茶盏。
只见杯中龙井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嫩绿的叶片如春日初绽的嫩芽,轻轻摇曳。
茶香袅袅升起,带着一丝淡淡的豆香和清新的草木气息,仿佛将整个春天都浓缩在这一杯之中。
茶汤入口,先是微微的苦涩,随即化作满口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