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生:从今往后,我就是个没有私房钱的男人了。
沈庭箫:我收藏字画的爱好,死在了昨日。
就连常姨娘,也将所有首饰和私存的布匹,挑着好的拿了出来。
沈府这次,是真的倾家荡产了。
元氏病着,没有出来,听闻锦书转述时,泪流满面。
锦书一边抹泪,愧疚道:“我收回之前那些大不敬的浑话。”
就在昨夜,她还替元氏不值,暗中骂二房三房都是些狼心狗肺,骂老夫人睁眼瞎。
结果,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掏心掏肺。
老夫人在佛堂,也没出来,同样由茗汐转述。
茗汐喟叹:“还是您高明,若非如此,这家里,恐怕难得安宁。”
老夫人停下轻敲木鱼的手,目光透过香烛,看向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万物都一样,只要根不死,就有盘活的机会。
愿祖宗保佑。
沈家能重振起来。
沈怀谦今日也被强行盛装打扮。
身着金丝绣边的锦袍,腰系玉带,头戴玉冠,更显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当他不情不愿地被沈怀民等几个弟兄拽出来,看到那辆八匹高头大马拉着的红木马车,和一眼没望到头的队伍时,下巴差点惊掉在地上。
“疯了…”
“都疯了。”
沈怀谦喃喃轻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姚珍珠最后由初宜和拾芜搀扶着出来,满头珠翠,锦衣华美,搞得比迎亲那天还隆重。
她站在大门口,内心翻涌,不由回头望。
透过层层叠叠的房梁,仿佛看到了一种坚不可摧的信念。
这是从沈家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老夫人用这种方式,表明了她的态度。
也将新的希望,传递给了她。
姚珍珠有点想哭,再回头时,脚下的路却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了。
随着鞭炮声响,回门的队伍开始缓缓前行。
最前方是吹打班子,锣鼓喧天,笙箫齐鸣,奏响着喜庆的乐曲。
随后是舞狮舞龙的队伍,龙腾狮跃,好不热闹。
谁敢相信,这是沈家人用‘十两’银子,连夜办到的。
队伍从南岸绕到北岸,阵容之浩大,仪式之隆重,在整个南州城,空前绝后。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娶了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第32章 洪泥之下
一听说是商贾之女,众人少不了笑上两声,说上几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沈家娶的是公主呢。”
“别说,沈家还真豁得出去,敢这么大大方方的宣告娶了商贾女。”
“这沈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娶个商贾女,还这么大张旗鼓,不怕被人笑话吗?”
“就是,商贾之家再有钱,也比不上书香门第,沈家这是自降身价。”
“你们这些人见识短浅,沈家这是在打破陈规,商贾怎么了?姚家女能嫁入沈家,必有过人之处。”
“说得对,沈家这是在向世人展示他们的胸怀和远见,不拘一格,这才是世家大族的风范。”
“虽然是商贾出身,但这排场,这气派,比官家小姐还要风光呢。”
“是啊,沈家这么重视她,看来姚珍珠在沈家的地位不低。”
“若非如此,姚家怎么会心甘情愿掏银子…不过是各怀鬼胎,蛇鼠一窝罢了。”
丝绸做的车帘,随风轻轻摆动。
姚珍珠面容沉静,不悲不喜,仿佛置身事外。
她仿佛一直是这样。
姿态很低,却给人一种不敢轻视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财大气粗吧。
沈怀谦想着她拿钱砸人的举动就生气,轻嗤道:“第一次坐这么大的马车吧?”
姚珍珠眉眼微动,看着他说:“是。”
“但不是坐不起,是阶层不允许。”
商贾之人,在种种不公的限制下,如困兽一般,为了活下去,只得绞尽脑汁,各显神通。
所以他们逐利,市侩,只敢活在这世道的边缘。
却无人肯承认他们身上的智慧与坚韧。
沈怀谦被那句‘阶层不允许’给怼住了。
曾几何时,他和父亲曾讨论过这个话题。
父亲说:“金银不流通,不如泥瓦砾。商道,好比山川河流,必须要流动起来,才能滋养四方,带来生机与繁荣。”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沈怀谦闭上眼,自嘲一笑,少年无知无畏的声音响在耳际。
“父亲,我明白了,为官者,应当成为引水筑渠的智者,与其筑堤设限,不如善加规划,引导水流,使之滋养万民,带来真正的繁荣与昌盛。
“父亲,我将来一定要做这样的好官!”
可事实呢?
他和父亲都死在了权财的洪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