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蜉蝣撼动不了大树!
他们不但掀了树,还在惊涛骇浪中渡了海。
所有人跟着惶恐起身。
姚珍珠恭敬道:“民妇不敢。”
一滴茶水从衡山王指尖坠落,在青砖上洇开深色的痕,就像那些被撕开的黑幕,终于漏进了天光。
衡山王拈着指尖,目光深邃地望着姚珍珠,问道:“此番,你功不可没,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他是真心诚意想表达感激。
好歹他也是个王,只要她开口要,无论金银财宝,还是身份地位,他都能给。
卫浔和沈怀谦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没等他们思维跳跃起来,姚珍珠就开口道:“民妇求王爷还沈大人清白,恢复沈家声誉。”
沈庭轩的案子,早在他死后,就已平反…但怎么说呢?
冤情解除,人却没能熬住,看似平反,实则是个笑话,让沈家人永远耿耿于怀抬不起头来,却又无计可施,有苦有恨都不知道该找谁说。
尤其爵位一直没有恢复,‘世子爷’这个称呼,对沈怀谦来说,便是刺痛和嘲讽。是压在他心里,散不去,咽不下的一口怨气。
所谓清白和声誉,其实也就是恢复爵位。
有了地位,谁还在意过去种种。
沈怀谦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明明可以求很多事,凤凰本该高飞…
衡山王也有些意外,说道:“那是自然,沈府爵位早该恢复。”
此前压着没恢复,就是想把沈家压的更低,让人轻视,从而忽视。
“还有吗?”
他目光,竟含了些期待。
可姚珍珠摇了摇头,“没了。”
衡山王凝了凝,不死心地看了眼沈怀谦:“南州此番,近乎全盘清洗,不想求个一官半职?”
即便现在乾坤还未定,女官之路还难开始,但可为家人求呀。
姚珍珠笑了笑:“使驽马驾辕,非徒误程,必致车毁。以莠充苗,非惟无获,反夺地力。使羊将狼,非惟不能御,适启其噬…老祖宗的智慧和教诲,不敢不听。”
庸才居高位,祸国殃民。
无能而登仕途,实为天下之不幸。
道理都懂。
但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就有点伤及无辜了。
沈怀谦还好,能接受,甚至默默点了点头。
卫浔就:“…”
四下张望,脸色难看,没有几道让他惊艳的美食哄不好的那种。
姚珍珠迟疑了下,“民妇还有一事要求王爷。”
第152章 爱莫能助
衡山王精神一震:“你说。”
姚珍珠抬眸道:“王爷可还记得十年前的武临一战?”
衡山王皱眉点头。
他差点死在那一战,怎么可能忘记。
姚珍珠继续:“战后,突发瘟疫,此疫名为‘赤瞳白瘟’。染疫者初时眼眸泛红,似有血丝,继而肌肤渐失血色,变得苍白如纸。患者对红色之物异常渴望,见之则双目赤红,几近疯狂。若肌肤溃烂,更是惨不忍睹,留下斑痕,如鬼魅之纹,令人触目惊心。”
衡山王心头一震,眸瞳快速收缩,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姚珍珠:“此瘟疫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的传染速度非常之快,且在当下无药可医…”
而武临那一战,本就急缺军需。
只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能活下去的人活下去…
所以,那些染病之人,被抛弃了。
不但被抛弃,还要被赶尽杀绝,烧之焚之。
所以,他们掀竿而起,反抗了。
一路从武临,退到北州,成了南戬国第一邪教——幽冥血宗。
沈怀谦和卫浔,虽不知详情,但从姚珍珠和衡山王的表情中,也能窥探一二。
既然是从战争开始爆发的瘟疫,又有能力掀竿而起…其中,恐怕不止是普通老百姓,还有那些刚刚打完仗的战士们。
他俩不由复杂地看向衡山王。
衡山王本来挺直的背脊,此刻竟微微佝偻下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桌面边缘,骨节泛白,青筋暴起,沉沉看着姚珍珠。
“你…你如何得知这些?”
姚珍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静道:“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只是染病,却被当作罪人对待。他们的反抗,是对不公的抗争,是对生存的渴望…王爷曾经无奈,逼不得已…但如今,该是还他们公道的时候了。”
说着,她跪下,替那些无辜无奈之人,深深一拜。
“民妇恳求王爷,给他们一个重现天日的机会。”
衡山王喉头滚动,声音沙哑:“他就在南州对不对?让他来见本王。”
…
被关地窖的第八天,姚玉珠快疯了。
偏偏那冥君,淡定如老狗,成日里不是打坐就是睡觉,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