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侧头问睡神。
“他已经到了摩伊莱的岛上,一切安好。”
修普诺斯低头回答。
“这样就好——”
“咔!”
冥王话音刚落,手持双蛇杖的赫尔墨斯便从外冲进来,双腿使力才堪堪停在了哈迪斯面前。
神使浑身散发着神力全部调动的光芒,瞳孔放大变浅至不见,看向他人的视线威压逼人,犹如实质。
他朝冥王伸出手,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冥王陛下,该您履行承诺了。”
“当然。”
哈迪斯挥手,当年百臂巨人打造的神器头盔飘起,飘到赫尔墨斯的手心上空。
墨发的冥王注视了一会儿眼前这个表情肃然到几乎让人想不起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天神,头盔悬停了一会儿,在赫尔墨斯稍微带了一丝疑惑的目光中,他才眨了下眼睛。
神器受主人的意愿,落入天神的手中,发出一声小小的“咚”声。
·
金剪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
金线们汇聚,犹如一条在空中流淌的河,摩伊莱们在河流的彼岸,退后一步。
想要打开阿南刻之所的大门,即使是摩伊莱们也不容易。三位女神难得齐齐放下了手中编织的丝线,神力铺展开为客人扣开门扉。
“我并非第一次觐见阿南刻,嗯,‘觐见’,这个词应当没有用错吧。”
萨若汶看着忙碌的三女神,突然开口说道。
“如果你指未来(过去),那只是阿南刻借吾等之口予尔等口谕,谈不上觐见之名。”
阿特波洛斯还有闲心反驳他的话,她以为萨若汶说的是在未来,阿南刻给他消解神格的任务之时,“阿南刻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觐见。”
“呵,我并不是指那一次。”白发青年却如此说道,“你们的视线在我切断所有金线时就停止了,而我说的是那之后的事。”
三位女神突然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
萨若汶倒是第一次见她们露出如此有……人性的场景,“你们也会好奇视线之外的事吗?”
女神们回答道:“……这有利于我们编织出更合理的命运线,你恢复了记忆?”
萨若汶笑道:“梦到了。”
在发现乌拉诺斯神念的前夜,他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他梦到了,编织了数万亿年的金线在一瞬间化为灰色的蛇蜕,化为被压扁的虫尸,化为随风而去的灰烬齑粉。
他有一点说错了,并非他苦寻方法去觐见阿南刻,而是阿南刻在所有金线湮灭地位一瞬间注视了他,来到了他的面前。
命运以人为棋,就算她给予了他杀死诸神的权力,也只是为了推动下一段命运的到来。
不过是摩伊莱们本为该消失的神祇,自己不能够抹杀自己的存在,所以才找到了他者代劳。
她没有预料到,或者说是从来不会去想到他会多此一举,切断命运之线。
所以她降临了,为了拨正时刻而来。
那一刻,他看见无限宇宙在他面前爆开,褪去金色的灰烬随着引力旋转,成了数光年外早已死去的星星。
“你不该这么做。这个世界将要崩溃。”
他看见了周围宏大的一切塌缩,成了他更熟悉的那个天地,然后,在眨眼之间,一阵似有似无的光闪过——
最终,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了。
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世界本质的远古神祇们所做的决定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符合世界需要、最对的。
早已把自己融入世界法则的阿南刻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必然的,你不能改变它,除非你想要世界崩塌。
“既然你切断了命运之线,就该由你重新编织。”
“功过相抵吧,狂妄之人。”
于是萨若汶留在了这座小岛之上,经年累月,编织出无尽的银线,一如前面的万亿年的摩伊莱们。
他似乎没改变什么,但萨若汶知道,银线的出现本就是命运的改变,它们可从来没有金线的强制力,他终究还是改变了一点。
“我也是在那随后的千百年里知道,冥界与其说是接纳死亡之所,还不如说是承载命运之所。”
运转生死的冥府并非冥界最重要的部分,冥界从始至终最关键的,只有这座供给命运编织成线的小岛,冥神们说是在维系生死平衡,还不如说是在守护命运的正常运转。
而为此,命运给出的报酬是丰厚的。
哪怕是在原本的未来,他唯二杀死的冥神的也只有冥王冥后两位,其他所有的冥神,甚至是赫墨拉夫妇都是回归了所谓夜神的怀抱。
他们确实没有死去,而是作为夜神也是世界法则的一部分永存了下来,正如阿南刻的必然法则。
“所以冥界如此封闭,它必须封闭,命运容不得他人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