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服的神?”俄尔普斯疑惑。
这说了跟没说一般,冥神们哪一个不是黑漆漆的?
不过听萨若汶这么说,俄尔普斯也能猜到双方肯定认识,而萨若汶应该是自愿离开的。
那俄尔普斯便放下心来,决定和欧律狄刻先去爱丽舍里休息片刻,庆祝一下他们未来的新生,随后再离开冥界。
第66章
“你愿意跟我分享这份永恒吗?”
什么是“永恒”?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但几乎所有生命都在拼命地追求它,犹如本能的驱动。
泰坦们处心积虑地谋划一起起生灵涂炭的反叛,地母盖亚无视本体的伤痕也要逆大势而行的决绝。
权贵们追求永生的疯狂, 穷人家对孩子的执着。哪怕下到微小的虫豸, 为了繁衍而不惜吃掉自己的原始本能。
说到底,都是对于“永恒”的执念。
没有人能坦然接受离去与遗忘, 所以哪怕塔纳托斯是冥神里脾气算好的那一批, 也还没有复仇、毁灭、梦境等冥神受到大众的欢迎。
而把死亡作为下属的冥王更不受众人欢迎,人们称呼他为众客之主, 是来自彼岸的客人,期望他不要在此岸多停留半分。
但无论怎么说,比起再长寿, 也仅仅只有百余年的人类来说,神躯都实在太符合“永恒”的概念了。
哪怕一丝来自神的血脉,都能让人更接近“永恒”一分。
哪怕是萨若汶,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这个有神世界的客观规律。就从客观来看,说什么人类的灵魂是永恒的,但实际上,无肉//体的灵魂稍受波折就会消散, 比起神祇还远远担不起永恒二字。
所以哪怕他的心里有着对所谓永恒不同的见解, 并暗自笃信着自我的见解,却也不能甚至无法驳斥外界的客观观点。
人和猪牛羊一样,都是神的造物, 也都是可以随意毁灭而再造的东西,那你为什么会认为前者就能担起永恒一词?
他曾经和爱丽舍的贤者们谈及这个话题,对方一句简单的反问就能噎得他哑口无声。
不是不能反驳,而是他发现反驳了也没用, 在这个有神的世界,这就是客观的规律。
贤者们并非愚昧之人,反而是这里最接近真理的人。
而他又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作出所谓未来神灵都会消逝,人才会永存的预言呢?
他本来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未来会怎么样。那人类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呢?就为了彰显神祇们有一颗所谓仁慈的心?
但现在,却有个神俯下身对他说,人类才是离永恒最近的存在,并向他祈求,分享这一份永恒。
心里的结似乎在一瞬间解开了。
突然之间,萨若汶有一种模糊了很久的玻璃被擦干净的感觉,也好像是苦近视久矣的患者戴上了新眼镜一般。
并非好像。
突然他挣脱哈迪斯的手,捂住眼睛,身形摇摇欲坠。
本来正忐忑地等待回应的哈迪斯见此,心中一跳,皱眉扶住对方。
“萨若汶,怎么了?”
刚刚还一副沉思状的人如今露出捂住头与眼睛,脸色白到堪比怨河里哀嚎的怨鬼。
银色的丝线他的在皮下游走,朝着上方涌去,哈迪斯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但萨若汶而体质本来就不能以常理推断,他害怕对方出事,但又担忧无故添乱,只能着急扶住对方,下意识用冥力将外界的干扰隔绝出去。
头昏。
仿佛在封闭马车里颠簸一天的昏。
断断续续的思绪几乎连不成一条线,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如今却如同被喷入了一大批一大批色彩。
随着缓慢挪动时间,模糊不清的色块变型、融合,再渐渐出现线条与分界,如一副油画缓慢完成上色,周遭的事物渐渐明晰了起来。
而他看见了什么,萨若汶睁大眼睛,对可谓久远的记忆里才会出现的脸感到不可思议,黑发绿眸,从他者的视角看上去多么奇异,等他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哈迪斯的面容时心里却迸发了一种惊喜,犹如蜜酒被人彻底打翻,泼洒全身。
时刻关注他的哈迪斯为那双眼睛里突然出现的神光感到诧异,但又回忆起一些记忆,警惕了起来。
不知道隔了多久,萨若汶缓慢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哈迪斯的脸颊,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萨若汶?”哈迪斯抓住他的手。
萨若汶眨了眨眼,眼里倒映却不是现在的景象。
正常的画面只出现了一瞬间。
他似乎身披长袍,面容遮掩,从此岸上船,坐上了摆渡者驾驶的船只,他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了摆渡者的身上,并非白发苍苍的卡戎,黑发绿眸的男人垂着眼为他拨船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