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将锁链重新放在秦朔手上,慢慢合拢。
“说不定,他见到你的时候,就愿意开口说话了。”
第111章 乞怜
地牢湿气极重, 时不时响起滴落在石砖的水声,两边墙上的火光随脚步而动, 不甚明亮。昏暗的视野尽头,透着阵阵阴寒。
“君上是说,四大仙门首席奉命捉妖,碰巧追踪到昆仑,又碰巧被魔族活捉,关进这地牢里?”
前往牢房的路上, 总是少不了闲聊,但这句话过后,玄夜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了笑, 将手背在身后,摩挲着指间的钥匙,“这不正应了你之前那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吗?”
秦朔知道他是存心拿这话噎自己, 再套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如摊开来讲:“魔族与修仙界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清的事,两百年前那一战,更是让余下魔族恨透了修仙之人, 此番活捉仙门首席的‘巧合’,恐怕不是为我出气这么简单吧?”
钥匙晃动的声响戛然而止, 被牢牢锁在手心,两边的火光忽明忽灭,阴影之下, 看不清玄夜脸上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带着笑意接了句:“新仇旧恨,一起算才痛快。”
“倘若魔族的仇依靠旁人来报,没有过程,只有结果。”秦朔望向他:“君上,也觉得痛快吗?”
墙上的火把应声熄灭,玄夜并未回头,只是停在漆黑地过道前,说了声:“到了。”他取下牢房钥匙,交到秦朔手上:“往前走,尽头最后一间,告诉他,还是那句话。要么死,要么写信给无情宗,让乌金拿两百年前关押在禁地的魔将石鹰来换。别待太久,最多半炷香的时间,本座在这等你。”
秦朔心中了然,接过钥匙便做好面对的准备,沿着黑暗,一步一步走向尽头的牢房。
牢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石墙内的斑斑血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刺目。
刑架上的身影被锁链穿透琵琶骨,天水碧的衣衫破败不堪,满是鞭伤的血迹,滴水的声音还在牢房回响,是指甲被完全剥离以后沿着指尖滴落的血,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也清晰地回荡在秦朔耳边。
他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以血淋淋的,悲惨的方式出现在面前,却并未因此感到痛快。
刑架上的人是白毓,是从微末时相依为命,又因意外分别数十年之久,再度成为师兄弟的白毓。
秦朔关上牢门,他以为自己能冷静,但真正看到白毓时,过往的一切涌上心头,像是剥开一层早已愈合的伤疤,没有那么疼了,但它还在。
“师……兄。”
关门的声响让刑架上的白毓有了反应,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带着几分颤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秦朔的瞬间红了眼眶,翕动着唇道:“是你……是你吗,师兄,我,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哽咽的声音也在继续:“太好了,师兄……你不知道,我得知你死讯的时候,有多难过……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朔的思绪被泣声打断,他怔在原地,没想到白毓会是这种反应,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沉默了。
“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
白毓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般执拗,像是得不到回应就要持续问下去,“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因为前面的那些事,不想原谅我,也不想见我了?”
“白毓。”
话说到这一步,秦朔终于开口:“你扪心自问,你和宋晚尘做的那些事,值得我原谅吗?”
“师兄……我是被逼的,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不是我。”白毓眼睫微垂,面带哀色:“是晚尘,从头到尾都是他。”
秦朔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自从想起前世的记忆,晚尘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记恨你当年对他做的事,一心要你付出代价,不惜将我也拉上……”
白毓说到这时眼眶泛红,泪水如脱线的珍珠落下,不住哽咽着:“其实我……我根本,不想伤害师兄,我早就同他说过,我不在乎那些虚名,我是心甘情愿待在师兄身边,心甘情愿被师兄当作奴仆使唤,可他以长绝上尊的身份相逼,我只能顺着他的意来。”
“所以,你想说你现在的首席之位和你吃下的那颗内丹,都是他逼你的结果?”
秦朔出乎意料的镇定,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波动,“接着编。”
“我知道师兄不相信,我也不奢望师兄能原谅我……”白毓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也希望事实不是这样,我也希望晚尘没被仇恨冲昏头脑,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被剖丹的人是我。师兄……你不知道,我得知你死讯的时候有多难受,那段日子我精神恍惚,根本不敢听到师兄两个字,我怕我想起你,又怕我忘了你,同时我又庆幸,我体内还有属于师兄的一部分,可以永远和师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