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碰了碰连昭的衣袖,本想说这样会不会太过,但被攥住手腕,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句:“你若替他说话,我可要不高兴了。”
脑中杂念在对上视线的刹那尽数消去,他望着那双始终如一的碧色眼眸,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拢住,骤然停跳了一拍,将要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
门外适时响起青鸟二公子的声音,全然没了开始的温和。
“少主这般防备,是怕我同秦公子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实在不必如此,只要不是心里有鬼,何惧人言?”
“身在青丘,什么样的妖没见过,什么样的话没听过?”连昭捻起冰凉的药膏,用掌心的温度化开,再一点一点抹到秦朔尚有淤青的手腕上,“与其费这心思,不如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听说二公子只比我大两百岁,怎么瞧着比族中的大妖还老成……”
话说到这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将话往回拉了拉:“当然,并非我说话难听,母后也常批评我,不该仗着自己年轻、有几分颜色便口无遮拦,二公子既然打着为人和善的旗号,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门外的空气如死一般寂静,过了半晌才传来青鸟二公子似笑非笑的声音:“少主,不愧是九尾出身呢,若换成凡间之人,恐怕早就烂了舌头。”
“谬赞了。”
连昭替秦朔抹完药膏,已有逐客之意,“今日的请安请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我想……二公子应当不会这么不识趣,还同前几日一样赖在门口不走吧?”
如预料中一般,门外的青鸟二公子听到这话,终于肯挪一挪身子了,虽然看起来并不情愿。
“那么秦公子,”离开前,他隔着房门对秦朔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待脚步远去,长廊的风铃晃了两下,铃音却始终被隔绝在门外。
房内,连昭将秦朔的手腕用布条包好,认真叮嘱:“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手腕需要再养些时日,这药膏对凡人的疗效甚微,我想,还是得让阿福去凡间跑一趟,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伤药,你平日也要多注意点,不是我吓唬你,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再骨折一次,这手恐怕就要废了。”
秦朔试探性动了动右手,发觉骨折以后连最基本的抓握都吃力了许多,想到剑修最要紧的就是手,心陡然一沉,“伤好以后,我还能握剑吗?”
连昭迟疑片刻,不好将话说满,可看着秦朔明显失落的神情,还是握住他的手说:“这不是你眼下该担心的问题,好好休养,自然有再握剑的那一日。”
秦朔知道连昭是在安慰自己,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三日前在密室的时候,青鸟二公子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荡,却至今未能找到答案。
“连昭。”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开口:“我有话想问你。”
“你说。”
连昭似是察觉到什么,却表现得很是镇定。
“我想知道三日前发生了什么事。”秦朔顿了一下,又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让他住进来?又为什么不让他跟我接触?”
连昭慢慢握紧他的手,神色专注道:“这些你不需要担心,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有弊无利。我让他住进来,是因为他拿你的存在威胁我,我不希望王宫那边知道这件事,也不希望你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秦朔仍有不解:“我和他从未打过照面,他为何一口咬定我在这里?”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连昭蹙眉:“我只听说,他在两百年因族中内乱在凡间负伤失踪,你那时不过十岁,尚未被道化掌门带回宗门,不可能有所牵扯,可他却对你的事如此关注……”
秦朔猜到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觉得,他这么做不是出自私心,而是另有隐情?”
连昭并未否认:“王宫和青鸟族说是联姻,其实关系未必有看上去那么好,联姻不过是交换利益的上上之策,你的存在,对他来说也许是谈判的筹码。”
“所以,”秦朔似有所悟:“你不希望我和他接触,是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
连昭摩挲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这话虽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大可信,但都是肺腑之言。青鸟一族向来自视甚高,心机深重,远不是你我能应付的角色,我如今留他在院里,不过是缓兵之计,短暂应付应付还有脱身的机会,你若跟他深交,便真甩不开了。”
秦朔点头,想到之前在密室听到的传音,也觉得此人不可信:“既然如此,我便听你的,不再搭理他就是了。”
闻言,连昭身子往前一探,直勾勾地盯着他笑:“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