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猜测的,就是这个视频的拥有者、将要上场的洛斯年。
洛斯年,年年。
答案呼之欲出。
对于熟悉的人而言,更如同开卷考试,谜底清晰明了。
林凡迅速认出了洛斯年,愕然过后,下意识去遮挡身旁路人的手机,却被对方嘲讽:“这么着急,你男朋友啊?”
其他人听了一阵大笑。
哄笑声越来越大,伴随调戏般的口哨,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聚拢过去,看见一张苍白失色的面孔。
洛斯年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七零八落,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我还真想试一试。”
原来试一试,是指这么试。
——“你的身份公之于众的时候,他们会怎么看你?”
答案的揭晓,居然这么迅速。
眼角余光里有人向他狂奔而来,洛斯年木木地转过头。
是萧沉啊。
按照常理,他应该责怪萧沉的。
可此时此刻,他任何想法也没有,像遭遇病毒袭击后,无法运转的主机。
——“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巨大的舞台,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是妈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洛斯年从未对妈妈产生怀疑,此刻却觉得奇怪。
这个世界,有人出演光鲜亮丽的主角,有人出演卑微低下的伶人。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无法颠覆这座舞台给他定下的角色。
他怎么可能不去管这个舞台原本的样子,就这么自顾自地认定,这个世界没意义呢?
萧沉终于跑到他跟前,攥着他的肩膀,大声地喊他的名字,脸上满是慌张。
洛斯年视线聚焦,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实。
“我带你走,我们走,很快就没人记得了……”萧沉说着安慰他的话,语气却比他还要恐慌,“别怕,年年,我在这里。”
洛斯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推开他。
萧沉再有什么表情,他没注意,转头看向那个混乱的舞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台下站满了人。
曾经侮辱他、将他碾入泥地的人。
曾经给过他短暂希望和温暖的人。
曾经将他关进地牢,让他深陷绝望的人。
那些是他的过往,是这座舞台的既定设置。
也是他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噩梦。
无论他怎么努力,如何消抹痕迹,他永远是那个肮脏的、任人摆布的伶奴。
妈妈、流英……对他们来说,这里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来去的地方,恩怨情仇、荣辱悲欢,都无关紧要。
可洛斯年血肉诞生于此,双腿扎根在此,他没有一个系统,可以将他从根拔起,彻底逃走。
但是无所谓了。
这一刻,洛斯年什么也没想。
他只是看着那个高台,一步步地往上走。
他不会停下。
主持人正在说着圆场的漂亮话,洛斯年转过他的话筒,对他微微一笑:“不介意的话,接下来该我发言了。”
主持人没料到他还会上台,呆呆地退开。
探究的视线四面八方涌来,洛斯年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丢在大街上——他也的确已经被扒光了。
第一排的评委席,顾妄书就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洛斯年直视他的双眼,凑近话筒:“刚才的视频好看吗?”
顾妄书惊讶于他的大胆,挑起一边眉毛。
侧殿之中,众人哄堂大笑。
洛斯年感觉自己像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尖叫痛哭,另一半是出奇的冷静。
他隐去了所有脆弱,语调不急不缓:“视频还有很长,谁想要后续,下台私聊我。”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巨大的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消弭了。
洛斯年静静地等他们笑完,反手擦去手心热汗。
他深吸一口气。
“我是来自帝都大学的李年。”
诵读了无数遍的演讲稿脱口而出。
那些他辛苦纠结读音的夜晚,那个蜷缩在被窝里背单词的寒冬,那些因为不顺利而掉下来的眼泪,那些枯燥无味、不断重复、怀疑没有用处的练习……
都在此刻,成了他的盔甲。
它们没有白费。
洛斯年流畅地说完,而后下台,在外人看来,他的表现极其完美,就连刚才的乌龙视频,都像是表演的一环。
只有洛斯年自己知道,他的灵魂是如何震颤空茫。
他无知无觉地出了侧殿,太阳照在身上,却是冷的。
萧沉追了上来,发着抖喊洛斯年的名字。
萧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今天所有的准备都没用了,他穿着无比正式的西装,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强烈的不安之中,他不停地开口说话:“年年,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