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人偏过头在跟人说话,看不清面孔。
按身高来看,不是流英。
此时陈岁周在医务室门口喊他,洛斯年收回视线,进了医务室。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被簇拥着的贵宾转过头,整张脸暴露在阳光下。
他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速度不快,在每个学生脸上都要停留那么两三秒。
像是在寻找什么。
医务室大门敞开,只有两扇屏风当做遮挡。
洛斯年抬脚就想往里面走,手腕却被抓住了。
“医生在看林凡了,他没事,”陈岁周握着他的手腕,嘴巴张了几次,还是有些干涩,“不如在外面坐一会儿。”
洛斯年:“......”
陈岁周拉着他,坐在其中一扇屏风的后面。
还没开口,脸颊已经涨得通红。
洛斯年其实猜到他要说什么,双手交叉,一时间有些犹豫。
陈岁周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我们认识也有一个月了,要不要试着交往看看呢?”
洛斯年没有立刻回应。
就在这沉默的几秒里,身后有人开口:“你不答应他吗?”
那道嗓音清透温和,却透着上位者自带的威压,无比熟悉。
一瞬间,洛斯年像被按进水底,无法呼吸。
无数只有在深夜噩梦中才会浮现的记忆全数涌出,他一寸一寸、缓缓地,转过头。
屏风旁,有一道优雅挺拔的身影,透着淡淡的书卷气。
萧沉看着他。
“又见面了。”
第28章 共处一室
洛斯年猛地站起来, 慌乱中撞到输液架,金属架子朝着他的脑袋砸下来,他惊叫一声,膝盖窝撞到床边, 平衡不稳地倒下去。
一左一右同时伸出来一只手, 挡住了输液架。
伸手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陈岁周愣了一下。
他清楚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敌意。
仅仅是半秒,萧沉收回视线, 向洛斯年伸出手:“还好吗?”
“你别碰我!”
洛斯年几乎是尖叫着, 猛地打开他。
萧沉居然很好说话, 后撤几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放松点,我只是想帮你。”
他脸上还有宽慰般的笑容。
然而这招并不奏效。
洛斯年呼吸急促,脸色煞白, 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了。
俨然陷入无止境的惊恐,无法逃离。
萧沉静了几秒, 放缓声音:“我没有恶意......别怕,我这就走。”
等他走掉, 洛斯年依然无法缓过劲,急促地喘息着。
陈岁周扶他起来,关切道:“你还好吧?”
洛斯年没有说话。
准确地说,他无法有所回应。
大脑像是变成了一块搅拌后的豆腐,混沌一片, 没有任何成型的思考,只有恐惧。
烙印在灵魂深处、储存在四肢百骸。
强烈的恐惧。
“你们好像认识?”陈岁周看了眼门外, 皱起眉,“我看见他身上有皇室徽章,难道今天的贵宾就是他?”
这一次, 洛斯年终于有了反应。
却是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早秋中午太阳很大,滚烫的阳光照在皮肤上,洛斯年只觉冰寒彻骨。
他漫无目的地往外跑,一直跑到学校的人工湖边,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才敢短暂地放松。
他发着抖,打给流英。
流英起初还很意外,洛斯年向来有分寸,很少主动打给他。
然后就听见一阵难以克制的啜泣。
“他、他来抓我了......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流英眉头一跳:“哪个他?”
“萧沉,萧沉找到我了!”
洛斯年撑不住地蹲下身,竭力蜷缩成一团,试图产生更多的安全感。
仅仅是一年的普通生活,无法磨灭过往十八年的印记。
他是如何作为一个伶奴长大。
又是如何在几任主人之间颠来倒去。
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会忘记,萧沉是如何折磨他,从身体到灵魂全数摧毁,不留任何余地。
他更不会忘记,最后一刻,是他亲手将萧沉推进火海,转身逃走。
洛斯年禁不住地后悔,要是当初他再多忍一忍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招人恨,萧沉也不会一心一意地追上来,要报复他、惩罚他。
他蹲在地上,用力抓紧头发,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可是做不到。
萧沉不会放过他的。
绝对不会。
“萧沉要找的是洛斯年,”流英的声音响起,“你现在是李年了。”
洛斯年拽头发的力道轻了一些,含泪抬起头。
流英:“李年不是顾家的伶奴,而是帝都大学的学生,他就算是皇室成员,也不可能随便动你。”
洛斯年眨了下眼。
脸上还有泪珠,但在流英的安抚下,他不再哭了,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