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狐狸在此刻路过,它伸长了脖子看了好一会,怯生生地问莎莎是不是画家。
“我是个裁缝。”莎莎在此刻说了大话,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这句话说得很大声,“现在正在温米尔太太的工作室里工作呢。大家都夸我针线活做得好。”
“哇。”小狐狸说,“那太好啦。裁缝是个很厉害的职业呢,我妈妈就会做很多很多衣服。”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背心,“我这件就是妈妈给我做的。”
“我身上的衣服是我搬来这里之后自己用工资买的。”莎莎说,她站起来,给小狐狸她的裙子和圆头小皮鞋,还给它看自己放在围裙里面的各种缝纫工具:软尺,插着许多针的针垫,还有两三个线筒,“……这个围裙是我自己缝的,是我当学徒的时候的作品。”她又撒谎了,此刻莎莎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一般,烫得吓人,“有一个大口袋,我特别喜欢。”
“哇。”小狐狸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那我可以请你帮我做衣服吗?”
莎莎僵住了。她难以开口,因为她还没有自己做过一件衣服,要是答应下来的话,对方会在拿到衣服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被骗了的。所以她下意识地张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二个谎话。
“我还有很多单子呢。”她说,同时感到自己的手脚都在发热,脚底的袜子变得粘腻,而汗液正在疯狂地从她的腋下流出,落到裙子上,发出轻微的,只有她能听到的掉落声,“要是再加上你的,我就做不完啦。”
“好吧。”小狐狸有些失望地晃了晃耳朵,又不甘心地问道,“你住在哪里呀?”
“我就住在这个农场里。那边那个谷仓里。”出于补偿心理,莎莎这次说了实话,但她很快又想要是对方找上门来该怎么办呢?但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没有能反悔的余地了,“我和我的姐姐住在一起——等我攒够了钱,我就会搬出去住的。”
“哇,我也想要一个自己的房子呢。”小狐狸说。
天渐渐黑了,它离开的时候和莎莎告别,和她约定好要是做完了手上的订单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它。莎莎魂不守舍地回到家,连今天吃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往常她一定会好好说上几句好话,哄姐姐开心的——吃完饭之后就匆忙地上了床,差点连觉都睡不着。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温米尔太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而在对方的逼问下,莎莎终于忍不住,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这次温米尔太太可没有那么柔和了,她狠狠地斥责了莎莎,告诉她不应该如此虚荣,更不应该骗人,为了维护谎言说这么多容易被戳穿的谎话。
“想要维持谎言就必须再说出无数的谎言作为燃料,到了最后,这把火就会把你自己烧成一堆灰烬!”她大声说,表情和语气里的凶狠把莎莎的眼泪都吓了出来,随后她又说,“你应该向那只狐狸道歉,因为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期待交给你了,但你不能满足对方的期待。能满足对方期待的是你的谎言。你应该对自己的谎言负责!”
她表示要是莎莎不能处理好这件事的话她就再也不教莎莎缝纫了。因为这种虚荣心会毁掉她的名声,前途,还有她的人生!“要是只想着靠炒作赚钱,享受其他人的赞美的话,干脆就不要做裁缝了!去做个花枝招展的模特还差不多!”温米尔太太的话语在莎莎的脑海中回荡,“做人就是要踏踏实实的,总是想着走捷径像什么样子!?难道撒谎会让你的针线活变好吗?会让你的审美提高吗?这样的例子我见得多了!沉迷在人们的追捧中,不想着提升自己,其实就是在亲手毁掉自己的一切!”
她要求莎莎去向小狐狸道歉,将所有的事情都和对方讲清楚,同时,她也对莎莎提出了新的要求。她不再让莎莎独自享受悠闲的假期,而是在这之前就给她留下许多任务,让她的假期变得忙碌无比。她要求莎莎要多多外出取材,将自己所看到的画在纸上,设计一种刺绣花样,以自己画的画为灵感设计一件裙子,还要将刺绣花样融入到裙子里面。所以莎莎也没有时间去唉声叹气,觉得去给小狐狸道歉很丢脸子什么的。为了完成温米尔太太布置的作业,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小狐狸,送它自己挑选的礼物,也很愧疚地说了实话,告诉它自己现在还没有办法做衣服,因为她只是一个学徒。
“喔,没有关系的。”小狐狸眨眨眼睛,说,“我也会和朋友吹牛呢——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啦。”
莎莎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小狐狸这么说,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她就露出了笑容,对对方说的话表示了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