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为太子党,一个是太子的表兄,另一个太子的親信,关系自是非同一般,若不然以他的性情,也不会同意这等荒唐之事。
他此番从军中调回京,已有要职在身,任职之前还有诸多事宜待理清,自是没法好好叙旧。
告辞离开之前,想了想,又道:“那姑娘长相不俗,你动了心思也難免。但以你的身份,倘若对方出身不高,怕是娘娘和你父母都不会同意,你要想好。”
解家显赫,先祖是开国爵勋,世袭罔替的镇国公,位列四大国公府之首。
解永因着是次子,无缘国公府的爵位,却在十一岁那年被封为恭親伯。不管是他的父親镇国公,还是他那贵为皇后的姑姑,都不可能让他娶一位出身不高的女子为妻。
“说了不是……”他无奈地反驳着。
关云风充耳不闻,不多时人已下楼。
那两张银票还在桌上,一张一百两,另一张五百两。六百两银子的报酬,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难怪坊间都传顾家二房豪富,哪怕顾四身子羸弱,还是有不少人想结親。
解永抬了一下眉,猛灌一口茶后将银票拿上,出了雅室并未下楼,而是推开旁边雅室的门。
雕刻着万字纹的窗牗半开着,开门时风穿窗而过,窗边人却岿然不动,如临风玉树。
金冠玉带,锦绣华服,纵是矜贵流光,却给人一种森寒之感。
正是裴郅。
“都照你说的做了,顾四给了他六百两,说是两清了。”
解永说着,人已到跟前,也往窗外望去。
这条巷子清静少人,两边的柳树如雾如烟,所以被称为柳巷。拴马桩上的白马已经不见,旁边的柳树下蹲着一个半大的小子,不知是在玩土,还是被地上蚂蚁吸引。
仅是看了两眼,他便没有了兴趣。
“顾四已知关云风的身份,却不为所动,看来应该不是妄想攀附权贵之人。依我看她说什么以身相许,恐怕还是想戏弄你。你当真要将计就计,娶了她,然后背负克妻的名声?”
“她身体无大碍。”
“什么?”解永随即恍然,“你是不是趁机探过她的脉?”
裴郅转过身来,伸出左手接过那两张银票,右手单独背在身后。
解永见之,疑惑问道:“你手怎么了?”
“无事。”
他背着的手,正是顾荃抓过的那只。
解永哪里他无人知的隐蔽心思,还有纠结顾荃的事,“她既然非短命之人,便不能为你所用,你为何还要试探她?”
顾家或许门楣不低,但大房和二房区别明显。若是大房的嫡女,论出身倒也尚可。然而一个八品协律郎的女儿,哪怕是依托顾家之名,委实太过不够。
“廷秀,要我看,这事就算了,你别再理会她,她自会知难而退。”
有些事,便是最为亲近的朋友,也无法诉之于口。
他怎么可能不理会她?
那是他的梦,他的玉人儿。
不管她想要什么,要做什么,他都会陪着。
裴郅垂着眸,道:“你先走,我等会再走。”
解永以为他要好好想想,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滿腹心事地走人。
柳树下的小童还蹲在那里,似在在逗弄地上的蚂蚁,一旦茶楼里有人出来便抬头看两眼。
先是关云风,后是解永。随着解永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也跟着起身,不多时也出了巷子。
二楼的窗内,裴郅将一切尽收眼底,眸色更深。
他抬起右手,凑近闻了闻,仿佛上面还留着蚀骨的女儿香。
梦里的玉人儿缠绵销魂,是她,又不是她。真正的她,心机多而算计过人,绝非娇弱可怜之人,不是温软的白兔,而是狡猾的狐狸。
小狐狸看破了他的试探,该如何应对?
*
且说那小童一路挨着街边跑着,因着衣着不显,身量瘦小并不引人注意。
远远看到顾家的马车后,他左看右看,确定没人跟着,这才慢慢靠近。
南柯掀开车帘,示意他上马车。
他搓着手,有些羞赧。
马车内的顾荃笑着朝他招手,他瞬间红了脸,低着头爬上去。许是生怕自己身上的泥脏了马车,他尽量缩着身体。
“姑娘,我看得清清楚楚,关公子出来后没多久,解伯爷就出来了。”
“你是越发的能干了。”顾荃不吝夸奖着,先是用帕子擦了他的脸和手,然后拂去他身上的土。
他越发的羞赧,小脸通红,眼睛却更是明亮。
难怪哥哥说姑娘是最好的主子,让他用心做事,姑娘定然不会亏待他。
顾荃微微一笑,将一包点心塞到他手上,“拿去吃吧,多和你哥学,不仅要做好事,还要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