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领到裴郅的屋子,等着裴郅。
一刻钟后,裴郅疾步进来。她刚一上前,他就往后退一步,尽管已经有所收敛,但那满身的煞气与血腥气实在是令人生骇。
“我先换一身衣服。”他说着,避过他去到屏风后。
那道素锦的檀木屏风,是整间屋子唯一能入眼的摆设。顾荃想了想,没有跟过去,老老实实在坐在桌前等着。
不多会儿,裴郅换了一身常服过来,坐到她对面。
桌上摆着还热着的饭菜,一半是她爱吃的,另一半则是她打听到的裴郅爱吃的。荤的素的都有,还有一道甜点。
“裴大哥,你身体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着,眼晴打量着。
裴郅被她看得心火起,只能点头。
为怕吃饭都不得安生,赶紧问她,“不是说明日你当家,你今日怎能有闲?”
她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这样的灵动俏皮感染了裴郅,他眼底尽是柔色,“可否说来听听?”
“不能。”她摇着头,表情神秘。
一室的简陋因为她而忽然有了鲜亮,仿佛有光照进来,映出万丈的璀璨,绚烂着所有寒冷阴暗的角落,包括人心。
她惊讶地出声,“裴大哥你真的笑了!”
不比上次的昙花一现,这次裴郅是真的在笑,一如冰雪消融时乍然钻出来的花,有着惊心动魄的奇异之美。
他看着她,清楚在她眼中看到欢喜之色。
或许是同过床,他们的关系似乎在无形中进了一步。那是一种不光是身体靠近的感觉,还有心也随之靠近的感觉,微妙而令人悸动。
不光是他,还有她。
裴郅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好像有了几分活人气,居然还会调侃,“那我且等着,看你明日如何施展妙计。”
顾荃像开了眼似的心情愉悦,笑眯眯地叮嘱他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明天也不用帮忙。
他一一应着,眼底仿佛春水破寒冰。
同样的叮嘱,顾荃也交待了芳宜郡主,芳宜郡主也同样应了她。
这一晚,裴府内进了不少人。
他们默默无言地干着活,几乎没有人说话,若是不知情的人无意中瞧见,还当整个府邸都在闹鬼,必是会吓得屁滚尿流。
翌日,芳宜郡主一出门,着实被自己所见的景致给震惊到。
府中但凡有池有凹处的地方皆用白布遮挡起来,有些粗壮些,怪异些的景观树身上被麻绳缠着,所有可能磕着人绊着人的东西,比如说假山还有奇石,皆用麻袋包裹着。
老太太惊讶着,疑惑着,问顾荃,“祜娘,这是何意?”
顾荃回道:“侯府孩子多,万一磕了碰了,或是不小心掉到水里都不好。这法子虽笨,却是万无一失。”
那天她没去侯府,怕是已经得罪了趙家所有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有人存心报复,故意弄出什么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是其一,这些东西还有其它的用意。
“父亲母亲还有兄长虽故去多年,我觉得裴府上下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应该给他们披麻戴孝。”
这话一出,芳宜郡主立马绷不住,红着眼眶点头,“你这孩子……有心了。”
满府披麻戴孝,原来还可以这样。
等到趙家人上门,也全是惊讶之色。得知顾荃的用心和用意后,倒是得了不少夸奖,有夸她细心妥帖的,也有夸她有孝心的。
所有人都在想,她如此大手笔,今日的伙食定然极好。
祭祀过后,便是开饭。
一道一道的菜上来,绿的青的白的,全是素菜。趙家人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等一连上了八道素菜后,有些渐渐发现不对。
“怎么吃这些?”坐在刘氏旁边的人问道:“再是清淡,也不能上这些素菜啊。”
刘氏皱着眉,不停安抚身边的儿子,“再等等吧,许是先上些素的。”
他们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一道素面。且更让他们不敢置信的是,上菜的人说菜已经齐了。
“我要吃荔枝肉,我要吃八宝鸭,我还要吃雪顶云沙!”刘氏的儿子闹起来,又哭又喊,不光是嘴馋,还有饿的。
为了能好好吃裴府的,侯府那边今日根本没开火。
如今不说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便是连寻常的荤菜都没有,赵家众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芳宜郡主约摸明白顾荃的打算,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裴郅陪着赵颇等人,亦是沉默不语。
顾荃听到动静过来,透玉般娇美的脸上隐有几分伤感,对众人道:“今日是父亲母亲与兄长的忌日,裴府上下皆茹素。”
一听真的光吃素,有些人不干了,“六弟妹,大人倒罢了,你看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