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腊月二十三,你真不去宫宴吗?”
宋疏遥问道:“你想我去啊?”
谢字卿冷冷笑道:“随便一问。”
“不去,”宋疏遥系了系斗篷,也学着他冷笑了一声,“嗤,走了。”
眼见走出谢字卿目之所及的范围了,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趴在书架边问道:“你收到我给你写的信了吗?”
谢字卿垂眸,淡声道:“嗯。”
这倒是出乎宋疏遥的意料,可随即一想,他收到了不回信还不如没收到,更是伤人了,本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回信,可凭借宋疏遥对他的了解,他必定会不咸不淡回一句“麻烦,不想回”之类的话语,宋疏遥已经听腻了。
她皱了下鼻子,哼了一声:“你等着!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那一夜,宋疏遥失眠了。
心跳得极快,脸也极烫,好像发了烧。
她总在书中描写这种感受,却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她心如明镜,这是春心萌动,心神荡漾,
虽然她时常心动,但这次不同。
她赶紧记录下这奇妙的感觉,又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文章,入睡时又是三更天以后了。
她睡得晚,起得却不晚,洗漱完毕还跟母亲林韵一起用了早膳。
林韵见她红光满面,笑问她道:“这么高兴,是要去找谢家那位郎君?”
宋疏遥心虚地狂吃眼前那道樱桃酥烙:“我确实是要出门,我……”
林韵自从生了下她,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如初,这些年腰酸背痛,阴天下雨就骨缝里疼,因此宋疏遥最怕林韵对她失望。
她时而觉得自己为了写书看看美人,没偷没抢没有谋逆,算不得大逆不道,可时而听到那些传言,又觉得对不起家人,尤其是对不起母亲。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却听林韵笑道:“没什么,你父亲都跟我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母亲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你做的事不伤害他人,那便只与你自己有关,不需要旁人的允准。”
宋疏遥听到自己心中咯噔一声。
林韵继续道:“大渊朝自诩民风开化,可我只听过女子的闲言碎语,从未有哪个男子因为多看几眼美色而被人诟病,若有个男子从一而终,只是平时爱看看美人,那这男子怕不是要被世人夸到天上去。”
她拍了拍宋疏遥的手臂:“遥儿,别怕那些流言蜚语,不过都是些无耻小人的谤讥,给女子套上的枷锁罢了。”
“母亲,可是您……”
“我更不会往心里去,”林韵说道,“我有诰命加身,封号庄国夫人,若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便愧于做天下女子的表率,更愧对我十月怀胎,来之不易的女儿。”
宋疏遥红着眼眶抱住林韵,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力量:“母亲,我再也不害怕了,我还要快点长大,保护您,保护父亲,保护兄长。”
“真乖,”林韵慈爱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时一样,“我见过谢家那小子,虽然还行,但是也配不上我的小女,他若是真没意思,你便告诉母亲,母亲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你若是喜欢,三妻四妾也不是不行……”
“那确实不行,”宋疏遥合十双手对着林韵拜了拜,“不行,母亲,别这么极端,一个已经足够。”
她已经焦头烂额了。
这几日,她又去刑部找了谢字卿几次,每次来都带上两碟自己做的点心,外加一份切好的瓜果,一开始谢字卿不屑一顾,后来倒是也吃了,只是对待她的情绪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她走了更好,在这待着也成,不冷不热的。
因着大理寺递过来复核的命案,刑部又开始忙了,谢字卿常常一个人看案卷,偶尔跟其他官员议事,顾不得她,宋疏遥便不打扰,乖巧地在一旁坐着写文章。
刑部本就有复核大理寺案件的职责,可这次的两桩命案却并非例行公事,而是两桩早就归档的陈年旧案,从谢字卿的表情来看,像是个棘手的事。
宋疏遥见谢字卿望着卷宗出神,轻手轻脚走过去,用竹签扎起一块酥梨递到谢字卿面前,说道:“提提神?”
谢字卿不着痕迹地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必,清醒得很。”
宋疏遥顺势坐在他对面,目光如炬地望着他:“这份卷宗你盯着看了一刻钟,是有麻烦了还是有打算了?”
她没指望谢字卿跟她讲案子,毕竟这事算是机密,果然谢字卿拒绝道:“你不会想知道的,知道越多,麻烦越多。”
“的确,”宋疏遥点点头,“但是你不说我也略知一二了。”
谢字卿眼底一颤,缓缓道:“那你说说,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