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遥眼中倏然一亮,转到他面前喜道:“谢尚书怎不早说,若说是等流星,咱们应当搬张椅子过来坐着。”
见她兴高采烈,谢字卿心中暗喜,问道:“你见过陨星吗?”
“只见过小小一颗,那有什么意思,”宋疏遥按住他,“消息准确吗?”
谢字卿犹豫道:“我找钦天监中人算的,应当准确,但时辰已然过了许久,我倒说不准了。”
“千载难逢,机不可失,不如再稍待片刻。”宋疏遥商量道。
话音刚落,余光恰巧扫到一颗小小飞星,转瞬滑落,在群山背后隐去,她顿了一顿,惊喜道:“快看!”
两人同时昂首望天,又几颗流星掠过。
顷刻间,数百颗飞星刺破夜幕,宛如漫天焰火悄然炸开,向人间流坠而来,火树银花,又好似朗朗夏日突降骤雨,飞流直下三千尺,令宋疏遥不禁感叹:“当真是奇景啊!”
谢字卿抿了抿唇,目光如水地望着她,问道:“可喜欢吗?”
“喜欢!”
“我也喜欢,”谢字卿嘴角含笑,没去打扰她,待流星稀疏,快要落完了,才从怀里掏出一串菩提手珠递给她,郑重道,“这个送你。”
宋疏遥正在喜悦之中,低头一看,手心里落下一串极为古朴的手珠,菩提子所制,正面镂刻佛头,背面银丝嵌刻佛经,月光下禅意盎然,一看便知是个宝贝。
“这样的宝物,大人从何处所得?”她举起手珠在月色下端详。
就听谢字卿道:“是朝梵寺远空大师的念珠,据说有趋吉避凶功效,可做护身之用。”
“远空大师的念珠?”宋疏遥震惊,“你偷的吗?”
“胡说,我求来的。”
宋疏遥摇头:“虽说是赔罪,可你本来也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何罪之有,即便是真的赔罪,也不必送我如此贵重的东西,这场星雨我已经很喜欢了。”
她的目光正气凛然,很是坦荡,谢字卿却不是。
他低下头,心间发颤,胸膛跳动得有些发痛,令他不得不伸手按在那处:“我想用它换你的那块护身玉牌,”他顿了顿,“你说那块玉牌将来要给心上人,曾经给过我,我却不知好歹拒绝了,此事我一直追悔莫及。”
“我想做你的心上人,”谢字卿的喉咙忽然很干,“我想做你的夫君。”
宋疏遥随着他话语的停顿,心里一上一下的,手心攥紧,生出津津汗意。
她也有些紧张。
“你若还未想好,我便等你想好,”谢字卿目
光灼灼地望着她,“你若还喜欢我,等你从齐州回来之后,我就去你府上提亲。”
他想,他们已经错过许多相守的时光,若非他从前任性,两人兴许早已成亲。
宋疏遥搓着手里那串相珠,清了清嗓子,目光游离上他绯红的耳朵,深思熟虑道:“字卿,你我同生共死,是患难之交,虽然早先有些龃龉,却都不算什么,你依然是与我志同道合的知己,可若说到结亲……”
“你我之间的问题依旧还在,”她顿了顿,“我写话本,看美人,时常去外面疯跑,没有做主母的心思,我父亲是中书令,陛下又要封你为尚书令,一门之中,怎能同时并有两相,纵使陛下英明,可他毕竟也是心思深沉之人,久而久之,未必不会怀疑你有谋逆之心。”
“况公主殿下与王家大公子的婚事正在商议,若是结亲,公主殿下的势力不弱于陛下,这两位之前同舟共济,此后却也免不了一番争斗,你是陛下近臣,我与公主亲近,怕是会有隐患。”
“你从前如何,成亲后就如何,”谢字卿一本正经道,“你是你自己,不必想着做什么主母,至于看美人,你若喜爱我,自然会顾着我,不会出格,结党之事也不必过于担忧,当今圣上毕竟不是先帝,陛下昨日还想赐我一道婚旨,我不怕你不愿,便想着来先问问你。”
他又道:“再说那尚书令我也不愿去做,自会同陛下说明,我现下实在没有日理万机的心思,赵太医也说,若我成亲,需当保重身体,不可再任意损毁……”
“我……”宋疏遥心中乱七八糟,好像忽然走到一处风景绮丽的山谷,既对深处的风景心向往之,又对无法预知的险境忧心忡忡。
看着她忐忑不安的神色,谢字卿微微一笑:“无妨,那等你从齐州回来再告诉我。”
谢天谢地,现下宋疏遥还真不知道怎么答他,听他也不强求,暗暗松了口气,释然地笑了笑。
他今日是难得一见的郑重,宋疏遥也不敢嬉皮笑脸地让他以为自己不重视,只笑一下,就赶紧收敛笑容,道:“好。”
她的鼻间冻得有些发红,谢字卿道:“我送你回去休息,正好明日我也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