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竟要挺直上身,向刀口撞去,可不等他用劲,就听身后挟持他的那人骤然一声惨叫,与此同时,禅音阁屋顶上埋伏着的鲲鹏军已将瓦片掀开,嗖嗖嗖,数支弩箭齐发,将挟持着大臣的禁军射翻在地。
宋既安倒在人群中,被谢字卿一把捞起来,挥刀斩断他腕间的铁链。
殿内顿然乱了,鲲鹏军如黑潮般蜂拥而上,瞬间与李庭手下的禁军厮杀在一处。
“护驾!护驾!”两方人都在大喊。
谢平立即带人护住李朔李婉,又将宋世群和王珩拉出殿外,张怀远则带着一路人马去救殿内七零八落的朝臣。
谢字卿提刀劈砍,势不可挡,斩断汹涌而来的人潮,脚下生风,飞到宋疏遥身旁将她拽到怀里,问道:“不是说好了你在宣王府等着,怎的私自跑到这来?”
兵刃刺破皮肉的刺啦声同殿内飞舞的风一同钻进宋疏遥的耳朵,她被甩来甩去的,眼中都是血色,强忍着呕吐之意断断续续道:“父亲年迈,我不放心他自己进宫,况我兄长也在宫中,我不来如何安心。”
揽着她肩膀的手劲明显大了些,好像再不触摸,这点温度从此就会在他手中流失,谢字卿顿了顿,说道:“你谁都担心,就是不担心我。”
他的呼吸声很沉重,一下一下,自宋疏遥的耳朵传遍全身,灼热的气息,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翻滚,也烧得她眼眶一热。
“不是的,”宋疏遥的喉咙动了一下,咽下一口暗河般涌动的眼泪,“我是来跟你同生共死的。”
谢字卿的眸光一滞,手下的动作却是更加狠厉,刀刃向外,又将右侧袭来的兵士掀倒,鲜血肆意喷洒,不挑地方,溅湿了谢字卿的半边脸。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波涛汹涌的情义在他眸中跳跃,宋疏遥被这目光烫了一下,哽咽问道:“我们会死吗?”
“你不会死。”
“那你呢?”
谢字卿想哄哄她,可接踵而至的刀锋不给他这种闲情逸致。
他忽然有点后悔,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没和她好好说话。
什么让她去潭州找苏忱,什么你的事跟我没干系,都是假话。
那些假意大度让他肝肠寸断,他从来都是个很小气的人。
谢字卿暗暗叹息,不愿骗她,不轻不重说了句:“不好说啊。”
无暇同她细谈,手起刀落,便是数条亡魂,鲜血染红他的甲胄,直杀到门口,抹了把脸上的血,将宋疏遥推给谢平,急匆匆道一声:“护好她,若是伤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宋疏遥没有说话,任谢平拉着往后退,目光却一直看着谢字卿的背影。
他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一路砍杀,再次往人潮深处去了。
宋疏遥想,他们之间,似乎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的场面,她似乎一直都在失去他。
真是奇怪,她明明从来没有拥有过谢字卿,可此时此刻,那种痛失所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在她心中激荡着。
按着胸口,忽然疼到无以复加,比用刑那日还要疼,还要心死。
汗珠自苍白的面颊滚落,她剧烈干呕,鼻息里已经被血腥味填满了。
她好像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是心痹之症,发作时心下鼓动,犹如锥刺,心如刀割。
他心痛的时候也一定是很痛的,她以后再也不想让他心痛。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第91章 岁岁平安只喜欢你,从来就没有旁人……
光禄三十六年,贤王李庭广结朋党,蠹政害民,久蓄不臣之心,于冬月初十谋逆作乱,弑先帝、害手足,罪恶滔天,所行之事天怒人怨,幸得刑部尚书谢字卿、泽州大都督吕绩以“清君侧”为名,讨伐逆党,安定朝纲,挽大厦于将倾。
贤王李庭,赐鸩酒以正典刑,余孽尽除,朝野欣然。
皇四子李朔登基,改年号“承元”,封赐功臣,安抚朝堂,革除弊政,大赦天下。
宋世群官复原职,宋既安调任大理寺卿,李婉也说到做到,给宋疏遥谋了个翰林学士承旨的差事,负责拟定重要诏书,虽无品阶,权柄却重,等同内相。
宋疏遥还未决定是否上任,她这人最是随心所欲,只爱写文章,无法歌功颂德,想到此处,她忽然发觉,东洲客这个名字日后也不能再用了,还得换个新名才行。
她这一犹豫,把李婉气得不轻,说她“朽木不可雕也”,李朔只得先给她个“清源县主”的封号,岁享俸禄,可随时在宫中行走。
宋家这几日忙得厉害,因着相国府之前被搜查过几次,现下已是一派乱七八糟的景象,林韵从潭州回来这半个月,一直
忙于打理府上大小事务,宋世群和宋既安则终日在宫中议事,宋疏遥也要忙着整理遗落的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