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位朝臣联名陈情,以穆浩然殿前搏命一事为引,痛诉新政当中几条不当之处,尤以废止私学为甚,此奏表由宋世群执笔,声泪俱下,以死上谏,第一个署名之人,就是礼王李朔,第二个是长乐公主李婉。
李岳川容色憔悴,披着氅衣,形销骨立。
李朔见状痛哭,伏在李岳川膝下,泪水涟涟,却故作镇定道:“父皇在病重却被儿臣如此叨扰,儿臣万死也无颜面见李氏先祖,为何不用儿臣一命,来换父亲龙体康健!”
他哭得情真意切,让李岳川眼中也有湿意,伸出手,让郑内侍送上丝帕,说道:“休要胡言乱语。”
李朔擦了擦眼泪,又正了衣冠,将奏疏呈上:“儿臣不敢胡言,今日之奏表,诸位朝臣都抱了必死之心,儿臣亦是有感伤怀,只愿同群臣一道,为李氏江山洒些热血,也不枉此生。”
李岳川的眼睛开始浑浊,凑近了才能看清他视死如归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些宽慰:“从前朕只觉你太过仁慈,许多事交由你恐办不成,如今看来,你倒是最有主意的。”
他接过奏表,看也没看,无非是写腻了的东西,他这漫长的一生,早就司空见惯,大殿又深又冷,他抬眸去寻觅阳光,却还是只能看见光秃秃的灰色。
喟叹一声,李岳川道:“朕老了,护不了你们太多,有些事,你们可自行决策。
第72章 红花轻轻撩动在她的耳侧
当日,各部长官进宫议事,刑部尚书之职空缺,谢字卿代劳参与。
议了一日,最终决定,废止私学一事暂且搁置,新政其他条款,陆续推行。
宋疏遥得知此事,长久以来的担忧终于消弥了大半,同薛冷竹在红莲夜把酒言欢,觥筹交错,因着明日一早,苏忱要送婚书过来,她没敢玩得太晚,过了辰时便回府了。
本以为借着酒劲能睡得好些,哪知刚沾枕头就清醒了许多,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足足翻滚了一个时辰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苏忱早早便来了,宋疏遥顶着眼下的两抹黑游荡出来,问候一句:“敬之,来得这样早,用早膳了吗?”
苏忱便看着她笑,摇了摇头:“心中有事,吃不下东西,天刚亮就预备着走,总算熬到这个时辰了。”
“我也是心中有事,昨夜都没睡好,”宋疏遥指了指眼下的黑,皱眉道,“你看这多难看。”
“你若不说,我还以为是精心画的,”苏忱侧目认真看了下,夸奖道,“倒显得双眸有神,别出心裁。”
“多谢多谢,”宋疏遥对于这夸奖很是受用,心中高兴,凑得近些,邀请道,“走,跟我吃些早膳去,我正好也没吃呢。”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与此同时,听家丁道:“娘子,谢侍郎和谢郎中过来了。”
宋疏遥甫一回身,果见谢字卿,谢平带着刘辅和几个仆从,仆从手中大包小包拿着,转眼已经到了跟前。
谢字卿走在最前,着一袭玄色织金锦缎圆领袍,宽袍大袖,翻领纁红,馆高髻,束金冠,丰神俊朗,英姿勃发。
他甚少打扮的隆重,宋疏遥情不自禁地暗中“啧啧”两声。
“谢侍郎,谢郎中,来得这样早,”宋疏遥一挑眉,行礼道,“没收到两位的拜帖,不然总要去门外迎接。”
谢平朗然一笑:“堂兄把拜帖直接给了宋中丞,你应是没见着了。”
谢字卿微微一笑,有礼有节道:“不必同我客气,”又看向苏忱,眸光明明极凉,可笑意却很明媚,说道,“苏大人也来得够早。”
苏忱颔首,淡声道:“今日来送婚书,给疏遥过目,不得不来的早些。”
“是吗,恭喜了,”谢字卿的目光流转在宋疏遥和苏忱之间,“疏遥同苏大人结秦晋之好,是件喜事,我今日来便是以兄长之名送上新婚贺礼,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哪的话,”宋疏遥抿了抿唇,见他目光如水,说得真情实意,心中也有些动容,“两位肯来,是我和敬之的荣幸。”
“哪里。”谢字卿垂眼,眸中闪出点点暗光,抬手接过锦盒,右手覆
上,正露出手上层层叠叠的绷带。
再抬眸时,眼中又是春风化雨般的笑意,“给宋相国的是一套诗仙卫风林的文房四宝,林夫人的是玉勒国进贡的驻颜香粉,至于这个,给苏大人。”
他看向苏忱,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两张地契:“这两处园子本就是给疏遥的,现下便给苏大人吧,一处在皇宫边上,方便上朝,一处在沛江附近,草长莺飞时去那小住,方便疏遥踏青游春。”
“我岂能收大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与谢字卿又不是真兄妹,况且她要这两处园子也没什么用,便立马推拒,“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