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这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跟坐月子一样,总算是从虚脱的狀态脱离出来,逐渐恢复了些许精神。
公司的福利待遇是业界良心,专门设有工会来负責组织活动和关愛员工的身心健康。
每个员工除了五险一金、免费体检和带薪年假,还能在生病或家里出事时获得一次慰问。
这个福气一般人都不想要。
明珠却入职没满半年就已享受到。
一群人用工会批的慰问金买了果篮和牛奶,组团来探望她。
说得好听点是慰问,说难听了就是把她当动物园里的动物围观。
拍完照打过卡,一拥而散。
顾天翼听说她从他家回来就病了,猜到和他有关,但没猜到具体的原因,也不想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揽,就抱着心照不宣的愧疚感去花店买了束鲜花来看她,遗憾地表示那些资源只有等她痊愈以后再介绍给她。
有这块饼在嘴邊吊着,明珠也不好意思責怪他,客客气气跟他寒暄了两句就放走了他。
顾天翼离开时正好撞上来病房里探视的黎骥程,尴尬地打起招呼,明知故问:“黎总好啊,您也是来看明珠的吧。”
说到这里,他便看见黎骥程两手空空,纯粹只带了个人来。
空着手来看病人通常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为人抠搜,一毛不拔。
第二种是,不是第一次来。说明跟患者关系亲近,所以才会一再探望。
黎骥程肯定不是第一种,那就是第二种。
顾天翼讶然怔忡了片刻,敌不过黎骥程不动声色释放的威压,低头想溜,却被黎骥程叫住,询问当晚的情况。
顾天翼不敢隐瞒,就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跟黎骥程说了。
当然,也掐头去尾省略了许多他自認为无关紧要和心虚不敢说的细节。
黎骥程听完就对他说:“你们私人的事情,你情我願,我管不了。但这还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因为生病影响到工作,而且进了医院。醉驾出了事故需要追究同桌一起喝酒的人的责任,学校或公司组织活动出了任何问题也能找到相应出面担责的人,不是躺在里面的人不是你就与你无关。她这次是运气好,抢救回来了没死成,死了你们全家都得上法庭,来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警察了,所以你不用觉得无辜。”
顾天翼连连赔不是:“对不起黎总,是我没照顾好明珠。”
黎骥程面不改色地说:“我不是想让你进去跟她道歉,也不是想以个人名义追究你的责任,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和你的家人究竟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她愿意配合是一回事,你们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且不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就算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的家人也不該对她全无尊重。”
顾天翼欲要争辩。
黎骥程就列举出了几大罪狀:“首先,开餐前你们没一个人问过她有没有忌口。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她没有忌口,你们是不是也該征询一下她喜欢什么口味?我没有见过一个东道主是这么招待客人的,竟然会不顾客人的意愿直接安排可能会导致过敏的菜品。那么她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客人,是不是就会因为顾及主人的感受而不好意思开口?”
“其次,一桌菜里,不是只有虾,她为什么不吃别的菜非要吃虾?仅仅因为馋?”
顾天翼回答不上来。
黎骥程熟稔道:“据我所知,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吃虾蟹翅蹄这些东西,一来这些食材哪怕是烹饪过也依然难料理,她连水果都不爱吃带皮的,剥香蕉都嫌费力,绝对懒得动手。二来,她是一个非常在乎面子的女孩,会觉得在外面吃这些东西有损她的淑女形象。人人都愛吃的东西,她不见得喜欢。所以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违背自己的意愿,甚至忘记了拒绝,吃了那么多?医生说她食用的量严重超标,再晚点送医命都没了,你当时就没察觉她哪里不对吗?”
这是真没有。
不在乎一个人,就不会在乎她的状态。
“最后,也是我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黎骥程眼里的怒火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她无偿帮你摆平父母,你作为获益的一方是不是应该提前了解一下她的家庭情况,比如她的父母是否健在,然后提前跟你的父母嘱咐一声,不要专往她痛处上戳?抛开现在的婚恋市場男婚女嫁有多随意不谈,你平时也是这么做事的吗?”
黎骥程劈头盖脸的责问把顾天翼问得哑口无言。
不仅三言两语就打破了他之前心里所想的“明珠生病是她自己导致的”的認知,还以小见大地将他在日常生活中的失误和工作能力搭上了关系,他想质疑黎骥程的立場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