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步伐加快了些:“陈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穿过水晶灯耀目的圆厅,沿着旋转楼梯往上。
走廊要昏暗许多,墙上百年前的壁画一样保有艳丽的颜色。
侍者推开门。
里面的光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磅礴得刺目。
餐桌上遍是珍馐,陈嘉懿朝他招手,集团的几位高管亦列席于此。
都是陈嘉言熟悉无比的人,按理他不该烦躁不堪。
但中心的主座上,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侧过脸,抬起工笔钩折的锋利下颌。
“陈老师,又见面了。”
贺明霁手指轻敲桌面,朝他投来漫不经心的目光。
“贺总,晚上好。”陈嘉言压下起伏的心绪。
陈嘉懿对涌动的暗流一无所知,她只是没想到沉心学术的弟弟同这位贺总早就认识。
她连忙起身,让陈嘉言也进来,陈嘉言沉稳地同这些人一一问好,而后落座。
贺明霁对他的到来显然并不意外。
陈嘉言甚至觉得他是刻意而为之。
他不是来和陈家谈什么生意的,他是来拿陈家的生意警告他的。
就像野兽有斗争的本能,而人的本能也没比未开化的兽类高贵多少。
所以恶意显而易见,陈嘉言像贺明霁厌恶他一样厌恶着对方。
侍者上前斟酒,陈嘉懿笑道:“你们认识,这可太巧了。”
陈嘉言凝神不语。
顶灯的光细碎的洒落其中,猩红的酒液打着旋儿。
那艳丽的色泽像极了景澄破损的唇珠,早晨他拨了一通电话,接电话的却是景澄所谓的哥哥。
就算贺明霁什么都没说,陈嘉言也猜到了,景澄当时或许就在他身侧。
早晨之前的夜晚,灯黑掉的八个小时里,他和她又会发生什么?他们相互挑衅的手段何其相同,简单粗暴,但有用——陈嘉言一瞬间心如刀绞,因为一个是假的,一个却很有可能是真的。
陈嘉言淡声说:“能认识贺总,其实多亏了景澄。哦,也就是贺总的妹妹。”
“毕竟我们关系挺好的,她收留了我和我的猫。”他抬起高脚杯,笑着朝年轻男人致意,“贺总上次也看到了吧。真抱歉,让您在楼下等了多久?”
霎时间,气氛原本和乐的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陈嘉懿的神色沉了下来,几位高管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人精,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都从陈嘉言的话里品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空气陷入不安的凝固——
虽然这位贺总早在宜泽立业,但他今晚代表的却是京市的贺家,陈嘉言此举无疑会破坏陈董希望达成的合作。
“陈董家的公子今天是怎么了……”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陈嘉懿皱眉,横来警告的一眼。
所有人都在等着贺明霁生气。贺凛是性情暴戾冷漠的独裁者,贺家有座庞大的商业帝国,姓贺的人仗着这座帝国高高在上,那理所当然,被贺凛视作唯一继承人的贺明霁也该是个这样的人。
但贺明霁只是平静地望着陈嘉言。
“陈嘉言,今天我要来谈的并非这一件事。”
“不过,你可以试试。”
眉目俊雅的年轻男人笑了起来。他模样生得极好,一双桃花眼微弯着,周身的冷淡就散了,是令人如见东君的气魄。
“毕竟,现在真有胆量和我作对的人,也没有太多。”
第59章 贺明霁不会允许
整座房间陷入无可挽回的死寂。
主座上的年轻男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可怕的威胁,他半靠着椅背,神情称得上温煦,但直白的眼神落在陈嘉言身上,便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平视的目光却居高临下。
陈嘉言语塞,嘴唇微动。
年轻男人的手指轻叩在巴花木餐桌上,像一柄钝刀在剖开某种柔软的事物。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陈嘉言不可抑制地想,景澄知道她兄长还有这样一面吗?知道他温和面目下的危险吗?假象之下,他们这些出身优渥、从小被教导如何勾心斗角的世家子弟又有什么区别。
他牙齿发酸,不肯示弱地直视着男人,半晌,浅浅勾了勾嘴角:“我已经试过了,而且……”
“放这么久,酒的香味都要塌了,贺总,万请见谅。”面沉如水的陈嘉懿在弟弟开口时迅速打断,继而扬起笑来,“05年的玛歌,喝起来却像勃艮第产区的。”
她举杯,利落地一饮而尽,屏息等待。
贺明霁抬手,以水代酒回敬了她。
陈嘉懿松了口气。
都知道贺明霁是不喝酒的,这杯水算是翻篇。
气氛就在这瞬重新回到天堂,明亮的灯光下,人人都带着热络的笑容,沿着先前的合作继续聊了下去,Hera的高管们长袖善舞,陈嘉懿有意促成合作,将Hera的态度摆得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