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倪禾栀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压迫。
苏喻看清倪禾栀表情里的愠怒,慌得手足无措,小声跟江穗打招呼,快步朝她走去。
“姐姐……”苏喻现在很懂撒娇卖乖那一套,眸光放的温软,小心翼翼去碰倪禾栀指尖:“你是不是生我气?”
倪禾栀不喜欢她跟江穗待一起:“你呀,别什么事都跟别人说,小心人家把你卖了。”
苏喻当然能听出倪禾栀话里的含沙射影,探出一根手指,勾住她小拇指,轻轻晃了晃,仿佛又回到初遇时木讷的死面疙瘩样。
倪禾栀心蓦地一软:“走吧,我们去看看奶奶。”
“好……”
倪禾栀反手插入苏喻的指缝,两双手交叠在一起,苏喻腿长,走路时刻意放慢步子来配合倪禾栀,跟她肩并着肩。
真甜啊……
江穗一瞬不瞬地看着小两口亲昵的画面,控制不住心口的酸涩,眼底渐渐浮起薄薄的水雾。
曾经,也有一个女孩,会站她面前挡掉叔叔婶婶恶毒的谩骂,会把饭盒的菜拨一半到她碗里,会在她伤心难过时,掏出手帕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水渍……
可惜……天人永隔。
她匿身在龙潭虎穴中,靠着一点一滴的回忆支撑下去。
替晓芙报仇━ ━
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江穗还沉浸在回忆里,耳边听到一句突兀的嘲讽。
“看孩子们感情好,心里不痛快是吧?后妈果然是后妈,没一个好东西。”
江穗皱眉,但也只是皱眉,再生气,她都不会对花婆婆怎么样。
“花姨,若你还像以前一样护着栀栀,什么事情都挡她前面,把她保护得比温室花朵还娇弱,那么……我敢保证,她会是下一个季晓芙。”
不知道这句话哪个词刺激到花婆婆,她整个人如同困在铁笼里的猛兽,目眦尽裂:“你还敢提晓芙,要不是你带她私奔……她会被倪青瑶盯上?你把晓芙带走,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
花婆婆的质问仿佛世间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往江穗心口刺去。
她蜷起指尖,用尽力气才能抵御胸腔腾升起来的钝钝的痛感。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江穗也曾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没保护好她?明知道火车站人流量大,鱼龙混杂,怎么能把晓芙单独留下,她应该牵好晓芙的手,一刻不离。
江穗心疼的说不出话,眼里蕴着水色,里面灰沉沉的一片痛楚和凄哀。
身边跟了十几年的特助池慕珍看不过去了,她和江穗是同学,自然也认识季晓芙,亲眼见证这段被家长硬生生拆散的凄苦爱情。
“花姨,您能不能讲点理!”池慕珍踏前一步,目光犀利地看着她:“要不是您嫌贫爱富,棒打鸳鸯,狠心断了晓芙的经济来源,逼得小两口走投无路,她会去黑中介卖信息素?晓芙不是在火车站被倪青瑶盯上的,她根本就是一早就被盯上了,从她在黑中介留下档案的那刻,乃至后来晓芙去倪氏应聘,都是倪青瑶一手操作。”
“这一切的源头在你,是你害了晓芙……”
章金花像被当头打了一锤,脑袋嗡嗡直响,眼睛瞪得极大,里头仿佛在滴血。
她说的没错,自己才是害死晓芙的罪魁祸首。
当年她看不起江穗,嫌弃她是孤儿,没钱没势没背景,担心晓芙跟她一起吃苦受罪,拼了命阻止她们来往。
章金花当初就是不顾父母反对,非要嫁给晓芙爸爸,谁知男人婚后出轨抛妻弃子,自此她把婚姻看得极其现实,认为跟有钱人在一起总比没钱的好,哪怕今后分道扬镳,也有钱财傍身。
这些年她隐姓埋名在倪家做帮佣,仇人近在咫尺却动不了她,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花姨……”江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章金花面前,语气不自觉放柔:“对不起,是我的错……”
池慕珍心里堵的慌,忍不住替江穗抱不平:“花姨……晓芙死了,阿穗心里的痛不比你少,她为了接近倪青瑶,长年服用性转激素,把Alpha的信息素调成Omega的,即便以后停药,她也不可能再生育了……”
“这世上,你还有倪禾栀一个亲人,那阿穗呢……她有什么?除了一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她还有什么……”
“慕珍!别说了……花姨她……她也不好过……”
池慕珍跟了江穗十几年,见过她低落迷茫的样子,见过她笑的样子,但这是第一次,她看见江穗掉眼泪。
真的很痛吧。
心爱的Omega被害死,还要跟仇人同床共枕,要是换了一般人,早就……
池慕珍知道,晓芙死了,江穗也就跟着死了,她现在全靠“报仇”这个信念支撑,不然早就下去陪晓芙了,怎还能一个人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