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从自我身份出发,还是以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都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若诞下的是女儿,有天赋的能培育成才,没天赋的养大了女承母业继续繁衍,若诞下的是儿子,则当场摔成肉泥,脐带还连着胎衣,胎儿连一声啼哭都发不出来……”年轻女子抬手指着坍塌的山,冷漠表情之下是即将喷涌的火山,“如此,何不早死?”
早死早解脱。
她为什么要替这些女人做决定?
因为她知道她们也愿意苟活,活着一日是一日,不计较是当人还是当畜,可年轻女人计较,她看不得这些人做这种愚蠢选择:“她们活着,何尝不是对作恶之人纵容?”
她的选择就是杀光!
在沈棠等人看来残忍,但她是因为善良。
檀渟强行冲破【禁言夺声】。
声音嘶哑:“你这是诡辩!”
年轻女子乜他一眼,苍白的唇溢出一声不屑嗤笑:“哥哥别急啊,小妹也没想过给你生路。该说你什么好呢?说你不幸,带着半截女儿身却能似男子一样修炼,你的选择总是比我多,天宽地阔!何尝能懂小妹心苦?但说你幸运,偏偏你也算半个女人。小妹可不知你能不能生,为永绝后患,也为了让小妹能死后向哥哥请罪,只好对你不住。”
猎豹武者听到这话忍不住咧嘴。
幸灾乐祸道:“梦渊现在可是懂了?”
他说了,他跟很多人比起来已经算个人了。其他不说,至少脑子正常,精神正常。兢兢业业当个特殊牢头,又没有打家劫舍,落草为寇。只要有人愿意给他一条活路,将他当个人看待,他也不愿意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可偏偏,这么基本的渴求都是奢望。
他还冷静个鸡毛啊。
老祖宗总说光脚不怕穿鞋,确实有道理。他开始发疯之后,他发现还是当疯子爽。
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沈棠冷眼看着年轻女子许久,叹息道:“你是觉得这份代代相传的血脉是负累?”
“对,还是最恶毒的诅咒。”
如果能选择,她宁愿选择不要。
但就像她一塌糊涂的人生一样没得选。
沈棠道:“那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年轻女子眼神似乎失去了焦点,声音也不似此前有力:“神的诅咒嘛,我知道。”
她知道的内情比檀渟多许多。
传闻先祖为求苟活,冒犯神灵,从神灵身上窃取了血脉。她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只觉得荒诞,神鬼怪诞岂可当真?后来发现可能是真的,如今的人间烈狱就是神的惩罚。
若非如此,为何会有层出不穷的痛苦?
沈棠感觉自己莫名背了一口锅。
她无奈叹气:“为何不是祝福呢?”
沈棠是不知道那位“神”怎么想的,但她了解自己。若非默许,上个文明末代的人根本不可能从她身上获取一点好处,更别说“血脉”。默许就是变相将人纳入保护圈。
不相信这份血脉无法带给她们好处。
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混成这样。
年轻女子仿佛听到天大笑话:“祝福?”
沈棠指她:“武者是吧?”
年轻女子抿唇:“那又如何?”
“你化水逃生的本事是‘武者之意’?”
武者之意跟文士之道相对,二者获得方式略有不同。譬如后者叩问本心,只需一点悟性运气就可能获得,无需言灵即能发动,前者则是生死之间有概率顿悟获得。从年轻女子丹府未开来看,她连武胆都未凝聚,经脉仅有稀薄武气,让她体格比常人健壮点。
嗯,只有一点。
但这点也达到获取武者之意的最低门槛。
“我认识一人叫项招,也是还未开辟丹府就先有了文士之道,她跟你是同类人。”沈棠不知道年轻女人在怎样的生死绝境中挣扎才获得这份奇遇,但对方确实暴殄天物,将路走窄了,“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十几年不见得出一个。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说什么诅咒,沈棠可不认。
真要是诅咒还能被关地下实验室这么久?
“我也不是说这份血脉就一定能带给你什么好处,可你确实比旁人幸运一些,有此运道能做更多事情。你明明可以将她们偷偷带走,可你选择将她们全部坑杀在此……”
“带走?逃去哪里?”
她无路可逃才会选择决绝做法。
沈棠道:“这世上总有爪牙伸不到的地方,或许会死伤大半,或许一生都要东躲西藏,但活着就有一丝希望,总比死了强。想要死还不简单,想活却要排除千难万阻。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就是绝境之中的一丝希望啊。”
在她看来,这帮被关押的女子不是毫无希望,年轻女子的出现就是最大的变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