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曜握紧佩剑:“白将军,让他去。”
白素并未让开位置:“前因后果?”
“稍后亲自跟将军解释。”褚曜气结,他要看看,顾池会不会真发疯将问题解决了。
顾池抢过一匹战马,直奔城外而去。
他先一步赶到十里亭,褚曜也紧紧跟随。
【他不是来给你送行的同僚?】
【是同僚,也算是半个仇家。】
顾池远远看了眼,在即将对上栾信视线的时候收回,又将拔出些许的剑归鞘。回程路上,他沉默不语。褚曜早料到这个结果,只是骑马跟上:“武国当年内乱源于互相猜忌,一方猜忌尚能化解,双方猜忌无力回天。”
顾池依旧没说话。
“你猜我为何先找你而不是先找主上?”
一道平地惊雷在顾池耳畔炸开,他死死盯着褚曜:“你的意思是,此症结在我?”
这次轮到褚曜沉默不语。
答案不是很明显了?
褚曜道:“君子论迹不论心,吾等与公义同朝为官多年,你当知道他的为人。即便公义真知道秋文彦之死是主上授意,他也不会伤害主上,自毁的可能性更大。我知道你不想主上受挫折,但你可有想过主上同样在乎你?”
顾池啥也不做还好。
一旦做了,对主上的打击就是双倍。
“这次的‘柳暗花明’,是关于你的。”
顾池闻言蓦地回神,才惊觉后背不知何时冒出成片冷汗,里衣紧贴肌肤,浑身泛起点点痒意,万千蝼蚁爬过。他看着自己手中的佩剑,眼前一阵明灭,恍惚间,佩剑好似幻化成一条盘绕手腕,高高昂起蛇头的过山峰——
一阵冷意直袭天灵盖。
良久,顾池听自己喃喃:“我不杀栾公义,但他要妨碍主上,便让他来杀我。一命抵一命,秋文彦这条人命债,我替主上还!”
第1375章 中部分社(下)
“孤竟不知望潮如此忠君?”
有节奏的鼓掌声从角落啪啪传来。
褚曜似乎才知道自家主上在场,“慌乱”转身,冲沈棠深施一礼:“见过主上。”
顾池则是沈棠开口才知她的存在。
当他意识到沈棠罕见用上“孤”的自称,面色煞白,心虚行了一礼:“主上安。”
沈棠声音严厉:“安?孤安不了。”
这还是君臣相处十余年,沈棠真正意义上冲顾池发火,厚重威势能让人心脏狂跳。顾池将头垂得更深,不做任何辩解,只是暗中咬紧唇肉。这沉默只会让沈棠愈发恼火。
“望潮怎么不继续说?一大早上杀气腾腾来给同僚送行,还要一命抵一命?”沈棠上前一步,浓重威势能压迫得人无法喘息,下一句更是问,“你何时能做孤的主了?”
见沈棠火气超出了预期,褚曜也不得不下场替同僚打圆场——他奔波这一场是为了让多年隐患能平稳落地,不是增添君臣嫌隙的。
奈何沈棠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
“无晦,孤在问望潮。”
褚曜:“……”
这下好了,他成了那尾被殃及的池鱼。
顾池:“……”
搁在其他君臣身上,上位者问出这话的时候,绝对是起了杀心。君臣之间信任再深厚,上位者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臣子不得威胁自身性命、不可染指属于自己的权力。
但,顾池的主上是沈棠。
一个克制寡欲到不像是国主的主上。
顾池面对她的步步紧逼,再也无法继续沉默,软下声道:“此行,栾公义会知道秋文彦之死真相。拦下他,能避开一时却避不开一世,敌人最终还是会以此为突破口。”
栾公义,方方面面都太特殊了。
不管是他在王庭的地位,还是他自身的文士之道,亦或是他的耿直脾性。若问栾信两位主公孰强孰弱,栾信肯定毫不犹豫回答是主上,但不代表秋丞在他心中毫无地位。
乱世军阀,战败并非必死。
吴贤都能活蹦乱跳到现在,人家不仅成了康国唯二国公,还在西南之战立下功劳,立了膝下女儿成了康国第一位国公世女。吴贤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塑料的“棠棣情深”?
秋丞档次够不上国公,也没吴贤这般能屈能伸,但他要是活着当个富家翁不难,栾信也只图旧主能活着。日后秋丞是甘于平庸,庸碌一世,还是跟吴贤一样上蹿下跳……
这些一概与栾信无关。
沈棠故意逼死秋丞,触及栾信底线。
顾池道:“倘若栾公义当年就知道真相,他就算不为先主报仇,也不会效忠跟他有杀主之仇的主上,哪怕一生隐居山野。若他现在知道了,主上,公义只有死路一条。”
栾信会自己逼死自己。
好一点儿也是辞官归隐,生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