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哂笑了一声道:“虽说沈幼梨是用诡计骗得寸山城中守兵分批出城,吾等不知其具体兵力,但猜测一万总是有的。也就是说,若要夺回寸山,便要派出至少三万兵力。若如此,对面分兵牵制的目的就达到了。”
因为郑乔的态度和做法,他帐下武将一向看不起这些文臣。这会儿被当面怼了回来,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恼怒。他阴阳怪气地道:“照你这么一说,我们拿这个沈幼梨没辙了?任由他待在寸山,最后养成心腹大患?哼,无需三万,两万兵马就能拿下!”
那名文臣见状,只是冷笑不言。
事到如今,这些眼睛长在天灵盖的莽夫还是没看清当下形势,必然会不得善终!
当然,也不是每个都很莽。
也有人了解寸山情况,无奈叹气的。
估计最无语的还是国主了。
耗费时间、精力、财力和人力,逐渐将寸山打造得固若金汤,结果一点儿效果没发挥出来,居然被敌人连环诈骗骗走了。真不知该说沈幼梨狡诈,还是守城的太蠢了。
emmm——
肯定是守城的刚愎自用坏了大事!
郑乔看着底下乱糟糟一片——主要是一群武将在争吵,一群文臣当哑巴,偶尔出声也是废话文学——他深吸一口气,拍板钉钉道:“派兵牵制沈幼梨即可,不用理。”
进攻寸山城需要三五万兵力,但防守不需要,用最少兵力将沈棠堵在寸山就行。
他将帐下一群武将仔细打量一遍。
郑乔这些年,亲手喂大了他们的胃口,养刁了他们的性情,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一个跟魏寿一样稳重的将领。他心中微叹,无奈只能矮个之中挑个高的,点了其中一人。
被选中的武将傲然出列领命。
他摆摆手,示意散朝。
朝臣三三两两退下,最后走的是那个泼冷水的文臣,郑乔抬眸,视线与他相撞。
此人还未走远就被内侍喊住。
“侍中留步,国主有请。”
在一众朝臣怜悯的目光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内侍去见郑乔。他到的时候,郑乔正坐在花园湖边垂钓。他一到便听郑乔:“湖中的鱼儿被人精心豢养,每日投喂鱼饵,不惧生人……这事情,是好还是坏?”
侍中回答道:“臣非湖中鱼,自然不知鱼所思所想。国主之问,好坏难论。”
这个答案只有鱼才知道。
外人的判断都是基于自身。
侍中道:“倘若湖中鱼能口吐人言,或者干脆就是活生生的人,国主一问便知。”
谁不希望衣食无忧?
郑乔指着旁边空位:“坐。”
破天荒邀请对方一起垂钓。
侍中:“……”
他被内侍找上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忐忑活不到明天。他不知郑乔今日又发什么疯,突然找自己私下说话,但以自己对郑乔的了解,对方肚子里肯定没有憋好。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郑乔铁心要搞自己,他怎么着都会死。
他不太会钓鱼,也没这份雅致,只打算做做样子。只是屁股刚沾上席垫,便听身侧的郑乔问:“孤记得你以前坐在孤前面?”
侍中说道:“嗯。”
郑乔道:“还记得你不太喜欢孤。”
说是不太喜欢还是比较客气。
侍中年少轻狂,曾经带头孤立郑乔,因为郑乔的身份,也因为他看郑乔不顺眼。
事实证明,他眼光挺好。
侍中心想自己怕是要死了,但他又狠不下心跟郑乔奴颜婢色求生路,干脆顺着心意直言不讳:“国主彼时是庚国质子,走得近了无甚好处,还容易累及名声……”
不怕名声受损的宴安可真是冤种。
郑乔叹气:“是啊,也只有恩师跟师兄他们没有嫌弃了,诶,师兄近日可还好?”
侍中听到后面那句话,浑身鸡皮疙瘩揭竿而起,脊背汗毛倒竖,怔怔看着郑乔。
郑乔也平静回望他。
隐约的,侍中恍惚从对方双眸看出少时郑乔的影子,但这种感觉一闪而逝,紧跟而来的是更大的嫌恶和危机。他扭过头,避开郑乔视线:“……兴宁啊,约莫还好。”
算算时辰,宴安这会儿应该能稳稳小跑,他资质好,兴许说话也非常利索了。
郑乔看着偶有涟漪的湖面。
“师兄有个女儿,你知道吗?”
侍中心中泛起一阵阵恶寒,脑中警铃大作,不知道郑乔突然提及宴安之女作甚。莫非是想跟自己算账?当年宴安妻女出逃,他暗中也帮了一把,只是手脚干净没被算账。
莫非想用这个由头发作?
侍中平静道:“知道。”
郑乔叹气:“孤还没见过,宴师兄和宁师姐的女儿,也不知道她更像他们夫妻哪个。听闻民间都说女儿更像生父,以宴师兄的才情与容貌,侄女长大也是一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