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意就好。”太后睁开眼,偏头看过来。
就像她跟皇上说的,太子自小长得齐全,自身又优秀,是她所有的孙辈中最出色的一个。
又是储君,她对太子总是高看几分。
可他性子太冷,不管她怎么想同他亲近,始终觉得隔了一层。
让太子真正疏远她应该是在他九岁那年。
国宴上,太子一首诗,不仅让清王大惊失色,更让太后背脊发凉。
才几岁的孩子,居然作诗暗讽清王有谋朝篡位之心。
这是尚未登上九五就先犯了帝王猜忌的通病了。
当时她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既担心朝臣借此大做文章,又担心周明帝因此怀疑清王有不轨之心。
寝食难安数日,病了一场,还是周明帝亲自前来宽慰她。
周明帝说他与清王、廉王虽非一母同胞,但自小一起长大,只要他们忠心朝廷,不犯什么大错,他们就永远会是大周尊贵的王爷。
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周明帝性子太后也了解,他既然这么说,就是这么想。
太后放了心,病也就渐渐好了。
身体好起来,太闲了,太后又开始胡思乱想。
周明帝那儿她是不担心,可太子……一想到国宴上太子念诗的表情,她心里就跟长了毛似的。
其实九岁的孩子念诗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更别说太子自小情绪内敛,甚少有情绪波动。
太后不想承认,是她自己往太子身上套了副面具。
这个面具的表情,让她想到以后,这个以后便是太子登基后。
思索几日后,太后就瞒着帝后将太子叫来了慈宁宫。
她旁敲侧击问起那首诗,太子道:“皇祖母不用在意,恰好那日孙儿在帝训上看了几篇摘记,正好清王叔父让孙儿指教,有感而发而已。”
太后尚记得她那时说的是:“太子是储君,一言能直接定人生死,更需谨言慎行,如果拿不准话该不该说,那便不能说出口。”
她说这话时已经带上了训诫的言色,太子却还能一如既往冷静自持。
也不跟她争辩,只说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他越是这样,太后就越觉得这孩子心思重。
后来清王进宫,母子俩敞心细聊过后,太后再看大儿子就发现这么短短几日他人就已经消瘦了许多,太后心疼极了。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居然抱了让周明帝另立太子的心。
当然储君废立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太后当然不可能明说。
只在一次寻常的家宴上,捧一踩一,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当时帝后估计都没有反应过来,太子却一语道破她的心思,让她瞬间下不来台。
更让她讶异的是,当时帝后尚未说话,只比太子小了两三岁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顾不得规矩,扔了手上的筷勺,气鼓鼓瞪着她,直言她是坏人。
太后都不敢明说,哪里敢承认。
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
只是当时秦靳丰、秦靳玉还小,或许能忘,已经九岁的太子怎么可能忘。
自此后,无论她如何关怀他,太子对她这个皇祖母始终不亲近。
太后悔不当初。
或许今日的结果从那时候就种下了。
“哀家已经让宫能全将撤婚懿旨送往宗人府。”
先说了太子想听的,太后顿了顿道:“就跟你二叔父那脑子和胆子不可能跟赈灾款扯上关系一样,你大叔父跟你父皇手足情深,你是他亲侄儿,他不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不可能对你下手。”
方才太后急火攻心,是因为太子让福安呈上的证据,条条状状都指向清王意图谋杀储君。
太后说不可能,秦靳玄说可不可能有了证据,按规矩要先收监再审查。
若是没有卫振丧命在先,太后定要为自己的儿子据理力争。
可这次,她不敢赌了。
收监是小,就怕太子因为记恨她将穆霜吟指给秦竖,对清王痛下杀手。
自己痛,也要让别人体会体会,太后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不想千算万算,这刀子还是只往自己身上扎。
“孤会将证据都送往宗人府,这件事就让清王自己查。”
太后长松口气,竟也不咳嗽了。
“阿玄,不管你信不信,皇祖母都想告诉你,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哀家所做都是了咱们皇家的安宁,皇祖母有时候用的方法不对,也不替自己说话,只是……”
“你既然如了愿,皇祖母做的糊涂事你多t担待一些,更别迁怒无辜的人。”
秦靳玄默了半晌:“皇祖母放心,孤从不牵连无辜。”
廉王父子瑟瑟发抖跪在外殿。
廉王连二人抬都不敢让儿子坐了,生怕礼数不周被太子寻着错处,落得跟卫振一样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