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这趟还是跑南边？”
赵盛的视线越过他，落向更远处，看她选好了位置，他收回目光，“对，还是南边。”
“那你可注意，要过年了，到沪市前两段分叉土路，最近多了一批油耗子。”
“他们要货还要司机掏钱，变着法的挖坑拦路。”
说到这，供销社货运司机又压低了些说话声，“记得提前摘了牌照再带些红纸压着。
后车箱多装一塑料桶水，别踩刹车，直接碾过去。”
“路上死个‘耗子野猫’，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油耗子还敢报警不成？
两人说完话，又各自端着碗去了各桌，很自觉的谁也没打扰谁。
林亦依吃不完一大碗饺子，还是提前分了出去，当她挑起一个饺子送进嘴，差点硌了牙。
也不知道是什么馅，里面剁的还有鱼骨，混着黑乎乎的菜根，吃起来又硌牙又脆口。
她侧头看男人吞咽的喉结，一点异常也没有，只能是跟着入乡随俗。
咬破饺子皮的软，然后就在硌牙脆口中反复训练牙齿。
林亦依只当是物质匮乏的缘故，应该不是厨师特意要做什么黑暗料理。
赵盛跟她并排坐着，挨得很近，虽然他没侧头看她一眼，余光却捕捉到她一切停停顿顿的小动作。
像是咬到什么，偷偷呸嘴。
他一口一个饺子，她三四口才一个饺子。
慢悠悠地吃，慢悠悠地咽，吹了吹不怎么烫的汤，抿了一小口，也不知道喝没喝进嘴。
吃过晚饭，林亦依又舒舒服服的去澡堂子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还是跟昨天一样的绕后面翻窗户进招待所。
要不是赵盛熟悉路，找有一楼开外窗的招待所都难。
趁他弯腰铺床的时候，林亦依又开始支着下巴动歪脑筋。
她前面已经用了客套直接和撒娇两种方法，都没起效果。
这次要不讲煽情故事，然后再来个坦白套话？
赵盛理好床铺，转头看向她，声音淡淡道：“你睡里面。”
林亦依没有拒绝权，只能哦了一声就乖巧地脱鞋上床，她缩在被窝里偷偷脱掉卷边的棉裤和棉袄。
枕头才折叠好，屋里就变得漆黑一片。
到点熄灯断电。
要说什么话，也少了些不好意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身侧床位就多了一个男人。
林亦依怕挨着他不穿衣服的胸膛，没敢平躺占床宽，选择侧躺着面向他。
她又开始小声地跟他聊天，“赵盛，你是哪里人啊？”
赵盛轻闭上双眼，猜她什么时候会开始套话，“泽县赵家镇。”
没听说过，林亦依又随口问，“你今天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没有。”他只是烦，至于为什么烦，赵盛其实也说不清楚。
“你要送货到南边哪里？”
“保密。”
“……”
林亦依有些心梗，又不是什么机密大事，还保密，“你多大啊？结婚了吗？”
“没结婚，25.”
“……”她以为他28，9呢原来才25岁.
少年老成啊。
林亦依心里吐槽一番，又笑嘻嘻地问，“你把路线记得那么清楚，一定有做过很多笔记吧，能给我看看吗？”
“呵。”果然，说不了几句就又扯在那上头。
赵盛不想再跟她兜圈子，语气有些烦闷，“劝你别动歪脑筋，想过去享福的人，路上死了可不少。”
“就算没死，运气好逃过去，被遣返回来的人可没一个好皮好肉的。”
“……”她不过去，没身份也没好日子。
好不容易逃出来，她根本就没有回头路。
林亦依知道他打定主意不告诉她，也没了套话的心思，只是她总要做一次坏人。
也只能对不起他了。
过了一会，她又轻叹一声，“可是，我找不到亲人就无处可去，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我总不能一直缠着你蹭吃蹭喝。”
“......”她还知道自己蹭吃蹭喝。
赵盛拧了拧眉，问她要起好处，“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
林亦依语噎一瞬，又柔声细语地呢喃，“...我...我什么都没有，能怎么报答你啊？”
这家伙还真是施恩图报呢。
不过想占她便宜的报恩，趁早给本姑奶奶死了心。
赵盛嗤笑一声，“想耍赖？”
“...没有，你怎么这样说我，我...”林亦依说不出好听的推诿话，只能又开始捏着嗓子眼呜咽。
赵盛心本就是硬的，纵使她哭一碗泪，他都能视而不见。
起了念头势必要逼她自行给出一个答案。
跟着他回去，还是要找什么劳什子鬼亲戚。
“你说要报答我，又拿不出东西，花了我的吃了我的，那你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