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连着好几天来办公室这边，和很多人基本上都留了个面熟。
见面不说多热情，至少都是会点头微笑打个招呼。
可今天完全不同。
看她的眼神全是陌生，不屑，鄙夷，甚至轻蔑至极。
要用确切的一句话形容，就好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恨不得让她原地消失。
林亦依不想往坏处想，可旁人的嫌恶眼神和恶意是藏不住的。
快步走到张大姐的桌前。
还没开口，赵大姐就先冷声出口：“你跟我去后面会议室。”
林亦依跟着进了会议室，里面除了几张椅子空荡荡的，墙上用红漆写着伟人语录，还挂着他的画像。
会议室光线极好，两大扇窗户向外敞开，阳光倾泻而入，照亮整个房间。
微风吹起林亦依脸颊旁的发丝，不等多做反应，背后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等林亦依回头，看清来人。
办公室的所有人员都走进了会议室，避开她坐到了椅子上，刚好填满所有空位。
站在原地的林亦依看清所有人的面容。
不好的预感直击心头。
坐正中间位置的孟主任拿着一叠资料，清了下嗓子严肃开口，“林亦依同志，我要向你核实一些情况，希望你坦白回答，林捷和舒予晴是你什么人？”
中年男人的话音刚落，林亦依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眸光暗淡，唇瓣微动，再无心存侥幸。
她知道她完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买一份工作还要严谨到调查家庭背景。
林亦依双手放在身侧，努力稳住身形，保持镇定，语气如常，温和道：“是我父母。”
孟主任看了眼手里的调查结果，“他们的身份你应该很清楚吧？”
“嗯。”
坏分子。
林亦依默然点头，指尖掐进掌心里，面上保持一贯的温柔神情。
看她心理素质过硬，一个小姑娘站着面对他们一群人的审视，也没退缩。
孟主任直接挑明，声音严厉郑重道：“既然你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你的个人档案有污点。
我们纺织厂是不招收这类可教育的子女做职工。
所以，限你三日内自行处理好工位，超时厂内内部自动收回。
还有今天中午之前搬出纺织厂宿舍。”
陌生中年男人的话语。
字字句句，简单无比。
凑在一起却能轻易毁掉她所有的希望与挣扎。
最终。
她什么都没有了呀。
林亦依遏制不住地身体发颤，眼眶泛红，咬紧牙关不敢过多喘息，她怕张嘴泄了此刻的强撑勇气。
指尖更加用力，陷入肉里，掌心的疼痛感让她头脑清醒。
看着对面坐着的黑灰蓝人群，渐渐视线涣散，游移，模糊。
这一刻，她好像站在这个时代的对立面。
耳边不断回响着句句审判词汇。
她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不管抛弃什么，付出什么，摒弃任何。
来到这有了这个身份就注定好了她的命运。
打击接二连三。
命运总是爱开玩笑，你越想要什么，你就永远得不到。
“念你年纪小，又是女同志，我们内部开会决定不对外发布公告，也不厂内宣传，你好自为之。”
孟主任说完话，就率先起身出了门，经过林亦依的身侧留下一叠散落在地的档案资料。
然后。
黑蓝灰纷纷起身出门踩过一地的白色纸张。
散落在地的不是林亦依的家庭背景调查资料。
是她以后的生活啊。
第191章 重蹈覆辙？！另谋出路？
这一刻。
蓄满泪水的眼眶，在无人时才敢跌落，一颗颗泪珠。
滚落而下。
掉在了带着脚印的纸张上，留下了一个泪痕。
一滴滴，一点点。
浸湿了纸张，晕开了上面的墨迹。
阳光正好，温暖如初。
只是照不进林亦依的眼眸，也温暖不了她冰凉的心扉。
捡起地上所有的纸张。
林亦依起身凝视着墙上的画像，轻拭脸颊，随后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洒满阳光却冰冷刺骨的空荡房间。
不再多做停留。
目不斜视地走出办公室，穿过花坛，路过梧桐树，旁若无人的回到宿舍，动作从未有过的迅速，看着收拾捆绑好的行李，林亦依去了楼道尽头的水池间。
这个点接近午饭时间，再过一会儿，等所有人去了食堂，她再走出纺织厂。
打开水龙头，蓄满水池，深入骨髓的熟悉动作，闭眼俯身沉入水里。
氧气的消耗殆尽。
窒息感，憋闷到爆炸的胸腔。
真实无比地感受自己片刻抽离出躯壳的灭顶快感。
命运对她总是这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