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窗外的绿梅,想起初穿来时那个在晨雾中走进冷宫的自己。原来从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起,每个人都成了画中的棋子,唯有守住本心,才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寻到一线生机。
槿汐将灰烬扫进陶罐,罐底沉着粒未燃尽的丹砂,在晨光中闪着诡异的红光。我知道,这深宫的秘密远未结束,但至少,驻颜丹的噩梦,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养心殿的绿梅开得蹊跷,枝干上凝结的丹砂色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槿汐用银簪挑落颗露珠,簪尖瞬间泛起青黑——那是牵机引的毒色。皇上猛地将我往后一拽,龙袍袖摆扫过梅枝,震落的花瓣飘进丹砂罐,竟在灰烬中绽出细小的火苗。
“这梅树被人下了毒。”我捏起片花瓣,脉络间渗出的汁液与驻颜丹的幽蓝荧光如出一辙,“先帝藏丹的真正地点,恐怕就藏在这毒梅的根系里。”
太后拄着龙头拐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廊下,她鬓边的珍珠钗歪向一侧,露出耳后那块与隆科多尸身的朱砂痣。槿汐“啊”地一声后退,手里的丹砂罐摔在地上,滚出的灰烬中赫然躺着半枚烧焦的凤印——那是当年孝懿仁皇后的信物。
“熹贵妃好眼力。”太后用拐杖戳着梅树根,冻土裂开处涌出暗红浆液,“先帝当年早知道隆科多与哀家的私情,故意用假丹炉引你们找到替身尸骨,真正的驻颜丹母本,就埋在这棵他亲手种下的绿梅底下。”
皇上拔剑的手顿在半空,剑锋映出太后脸上扭曲的笑意:“哀家当年给先帝下牵机引时,他说要把丹母藏在‘画中人’心里。哀家找了二十年,才明白这画中人,竟是熹贵妃你!”
我猛地按住抹胸里的黄绢,残页上的“慈宁宫地砖下”突然发烫。槿汐捡起地上的凤印,印纽上的九鸾金铃纹与慈宁宫佛堂的风铃严丝合缝。太后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落在梅瓣上,竟凝结成丹砂状的结晶。
“太后娘娘中毒了?”小厦子端着药碗冲进来,碗里的紫河车汤药泛着油光,“太医院说,这是中了驻颜丹的反噬之毒。”
太后抢过药碗一饮而尽,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哀家当年替先帝试药,早把丹毒逼进了梅树根系。如今丹母被毁,毒梅就成了哀家的催命符……”她的话没说完,拐杖顶端的明珠突然炸裂,飞出只染血的纸鸢,鸢翅上用朱砂写着:“丙午年秋,太后鸩先帝于碎玉轩。”
碎玉轩?那是我初入宫时住的宫殿!皇上劈开梅树根,底下果然埋着口青铜棺,棺盖刻着的正是碎玉轩的飞檐。棺中没有尸骨,只有面蒙着丹砂的铜镜,镜背上刻着半首诗:
“寒梅映碎玉,
丹火照孤魂。
要解千年怨,
需问镜中人。”
我抚上镜面,丹砂突然如活物般流动,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端妃临终前的模样。她穿着先帝年间的旧宫装,手里攥着半片黄绢,身后站着个戴着龙纹面具的人,面具缝隙里透出的正是隆科多耳后的朱砂痣。
“镜中幻术!”皇上挥剑斩向铜镜,却听见太后尖笑:“斩吧!斩碎了镜子,先帝藏在丹母里的遗诏就永远不见天日了!”
槿汐突然指着镜中端妃的袖口——那里绣着朵残缺的缠枝莲,与富察氏的翡翠镯子图案相同。镜中端妃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用簪子在掌心写着两个字:“替身。”
“隆科多是太后的替身,先帝才是真正的镜中人!”我猛地想起隆科多尸骨上的蟒纹朝服,“先帝当年没被鸩杀,他用隆科多做替身,自己带着丹母躲进了碎玉轩的密道!”
太后突然扑向铜镜,枯瘦的手指抠进镜缘:“哀家当年就该把你们这些知情者全杀了!包括那个给先帝通风报信的端妃……”她的话没说完,铜镜突然迸裂,丹砂溅在她脸上,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血珠。
“太后娘娘!”小厦子扶住倒地的太后,从她袖中掉出个蜡丸,里面是先帝的真迹:“丙午年秋,朕知太后与隆科多谋逆,遂以替身换生,藏丹母于碎玉轩井壁。若他日丹毒发作,可借镜中幻术,以血为引,唤出……”
字迹再次中断,末尾画着的竟是我初入宫时送给皇上的那对鸳鸯佩。皇上捡起镜碎片,碎片里映出碎玉轩的井栏——栏上刻着的缠枝莲纹,与隆科多玉带扣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去碎玉轩!”我抓起鸳鸯佩,却听见身后传来铁链声。禁军统领带着人将我们围住,他手里举着道圣旨:“奉太后懿旨,熹贵妃惑乱宫闱,即日起禁足碎玉轩,永不得出!”
皇上撕开圣旨的手在发抖:“太后都中毒了,谁下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