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简珣鬓角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让人想上前用指腹为他轻轻地擦拭,又恐惧他尚未完全褪去的凌厉剑意,于是那个陌生的姑娘就一直呆呆地望着他。
简珣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不闪不避,立在长廊中央,除了梅娘,寻常女子怎敢这般对上他。
他微微拧眉,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女孩飘逸的苎丝布衫裙,心头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笑着问他。
温良嘴唇动了动就接到了少爷微凝的眸色,立即止声。
简珣大约已经猜出了女孩的身份,只肃然颔首拱手道:“某一介微末之人,区区陋名不足挂齿,贵人请。”
他侧过身为她让路,亦是请她快些过去让路于他之意。
懿阳公主挥退身后欲上前斥责的内侍,娇嗔一声,道:“我偏要知晓,你不说,我便不许你过去。”
温良神色已经沉了下去,少爷方才称这个姑娘“贵人”。
懿阳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孩子,像谪仙又似潇逸不羁的剑客,倘若眼底没有那淡色凉意就更迷人了。
她满眼的好奇与惊艳,努力克制着想去摸摸他眉目和喉结的冲动。
他,俊美地不带一丝脂粉气儿,却又这般白嫩无瑕。
“懿阳,休得无礼。”一道低沉含威的声线,吓得懿阳一个趔趄。
只见国公爷一行人迈着方步而来,走在正中间的男子玉冠皂靴,圆领常服前胸绣了一团五爪龙纹。
本朝唯有亲王以上才能配以五爪龙纹。
懿阳吐了吐舌尖,立时乖乖跑去那个呵斥她的人身边,唤了声“三皇兄”,然后躲在了那人身后对简珣做个鬼脸。
第20章 讨好
简氏八百多年只出过三位驸马,皇后也仅有四位,多以公侯宰相而负盛名,懿阳此举多少令安国公的眼底漫起一丝深暗,故而三皇子才不悦地出声制止。
那时她的手正伸向简珣,试图触碰他衣袖。
每当拽一拽母妃的香袖再撒撒娇,就会立即得到殷殷关注,那么同样对待神仙公子呢?
怀揣大胆念头的懿阳未料中途被人打断。
简珣心底嫌恶,脸上倒是不现异色,上前依次见礼了三皇子、伯祖父。
这位出尘脱俗的公子想必就是安国公看重的后辈。
三皇子和煦一笑,“不必多礼,倒是懿阳调皮任性,令简公子见笑了。”
简珣道:“多谢殿下解围。”
是谢解围而不是不敢见笑公主,三皇子勾了勾唇,满京师除了简家应是再找不到不想接这泼天富贵的。
懿阳略感羞涩,懊恼适才发了癔症,平时她也不是这般刁蛮的,思及此,目中盛着几缕担忧觑向惊艳了她半生的简珣。
简珣半寸余光都未回应她。
这样的她令他避如蛇蝎。
送走三皇子,安国公问明了简珣因由,负手正色道:“今日是个意外,这样的人将来自不会再出现府中。”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你样貌异于常人,入仕前不宜接触贵人。”
简珣神情凛然,敛祍道:“是,侄孙谨记。”
他平静的心口早已阴郁翻涌。
简珣素来欣赏克己复礼、端雅自持的女子,便是规矩欠缺的梅娘也是天真无邪、自爱自重。
然而懿阳这个变故,倒是提醒了他,也提醒了安国公。
在书房山坐了将近半炷香,简珣适才施礼告退,安国公点点头,拧眉静坐良久,陷入了沉思。
简珣回到住处沐浴更衣,从容地用了晚膳。
他师承道家一派,极重养气,晚膳不仅清淡也不会吃饱。
温良见他自书房山出来似乎已有成算,便不再提及不愉快之事。
眨眼夏至已过,又来到了中伏,泽禾就连佃农也不会在正午出门,实在是太热了。
黄时雨家的饭桌时不时就要来上一盘苦瓜,黄秀才认为夏季多吃苦方能消暑。
虽说外头酷暑,家里倒也能捱,绿荫如盖竹凉簟,黄时雨穿着中裤和主腰画画反一点也不觉着热,琥珀说这是心静自然凉。
每当作画,她总能心无旁骛,痴迷至遗形忘性。
新买的宣纸已被她浪费了大半。
心疼归心疼,却戒不掉。
至于设色黄时雨想都不敢想,因而一直用的水墨。
琥珀颇有远见,建议道:“二小姐,我曾有幸见过几幅名画,画上大多还要题些许字,那画师的字比大部分读书人写得还好看呢,可见字与画相辅相成的,所以您的字万不可松懈呀。”
有道理,黄时雨不得不又给自己再加了十张字帖的量。
字终于越写越像样,画也越来越有韵儿。
竟不由地想念甜水铺子,盼着立秋。
全因在家她得经常腾出一只耳朵站岗,防止弟弟的奶娘冷不丁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