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简珣的培养,简夫人从不将他拘在家中苦读,常使他体验民俗百态,学习人情世故。
一晃两年而过,正逢泽禾杏花烂漫的二月。
十二岁的简珣第一次参加县试,就拿了县案首,惊动里正,连县老爷听闻也赞道:“不得了不得了,小小年纪。”
两个月后的府试,他又拿了府案首!按照大康惯例,参加县试、府试、院试,皆名列第一者,为小三元。
但实际上,府案首若无重大犯科,后面的院试一般无须再考,等同小三元,直接进学,获取秀才功名。
历年来也不是没出过小三元,但年纪这么小的却是史无前例。
于是知府亲自面试了这位宝天府泽禾县的神童,特批简珣不必再参加两年后的院试,又赐表字允璋。
简允璋初露锋芒,作为泽禾唯一的廪生,获县学资格,入鹿锦书院读书。
黄时雨也在这一年被撵去鹿锦书院附近的甜水铺子,终日做工。
关于年少读书时的那段回忆,最令简珣刻骨铭心的从来都不是被迫匆忙成亲,而是他的梅娘呀。
他对她的思念撩乱逐春生。
第2章 卜卦
秋去春来,光阴又翻过三年。
泽禾的天际稍稍泛白,黄记甜水铺子已经开始生火,白烟袅袅。
小东家黄时雨住在铺子二楼。
卯时一刻,她嗅着楼下传来的果香、牛乳香,起床穿衣洗漱,开始了忙碌的一日。
黄记的兰霜乳茶和带骨鲍螺在这一带颇有口碑,又因牛乳有限,导致逐日限量供应。
鹿锦书院的华山长隔三差五便要点一份,这两样东西对他从不限量,黄时雨亲自跑腿奉上。
黄记依附书院而生,自然记得山长的好。
华山长就好兰霜乳茶,这日又盼来了黄时雨,茶香乳香隔着食盒盖子就开始往外钻。
他每饮一口就晃一下脑袋。
送餐数月,终于对这个小厮打扮的丫头有些儿好奇,华山长慢悠悠地问:“你今年几何,可念过书?”
“已经及笄,念过《三字经》,略识些字。”黄时雨恭恭敬敬回。
她六岁开蒙,由姐姐手把手教了识字算术,姐姐出嫁后便学不了了。
华山长捋着胡须,摇摇头,“女娃子也得多看看书,不看书不行。”
“那山长可否借我一本……”
华山长眼一瞪,“想看书找你爹呀,我这里,不行。”他连连摇头。
吝啬的小老头,跑腿至今顶破天分一根笋,借书不啻要他老命。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黄时雨提着食盒返回铺子,走在树荫森森的小道。
鹿锦书院大门外铺着青石板路,两侧多植高达三丈的梧桐。
穿过梧桐青石板道,便是豁然开朗的玉山湖,玉山湖畔学子来来往往,当中有六个少年人,生机勃勃,清澈醒目。
简珣年纪最小,另外五个至多大他三岁,宝天府没这么多神童,那么他们是如何入学的?
这就涉及到大康另一个规则:捐学。
有钱能使鬼推磨,豪族勋贵舍得钱财,也能获得一个入学名额。
故而五人,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书院的五尊小财神。
六个少年将将结束蹴鞠,各个额头挂着晶莹汗珠。
简珣浑不在意路人好奇的目光,随意擦了擦,边喝水边与同砚们谈笑。
他生的实在与众不同,宛如萃取了玉山湖所有的灵秀。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其实还未长开,将来更好看。
黄时雨提着食盒匆匆路过,被一个眼尖的蹴鞠少年发现,连忙喝住她:“臭小子,别跑!”
才及笄没多久的女孩子衣着宽松,又是作小道童打扮,没几个人知晓她底细。
称她臭小子的正是书院金主之一。
金主伸着手指虚空点黄时雨脑袋,“就你是吧,化成灰我也认识,上回骑驴撞了我的狗东西!”
黄时雨心知跑不掉,遂停下步子,朝他憨笑,“公子,你是在跟俺说话吗?”
好浓的乡音。金主一愣,当时驴上的贼厮说的一口正宗官话,可惜包了面巾看不清脸。于是他凑近仔细瞧,好像又不是。
“三月初二那日,是不是你骑驴在书院横冲直撞,擦了我肩膀就跑的?”他眯着眼问。
黄时雨一脸茫然,“俺不知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傻?”金主蹙眉瞪眼。
简珣朗声道:“思渊兄,她是我邻居,素来有些怕生。”
被称作思渊兄的金主“咦”了声,瞅瞅简珣,又看看黄时雨,终于做出判定,“对不住了,认错人。”
骑驴撞人和简珣邻居是两件事,但又使人下意识觉得与简珣有关的人都不会太离谱,故而得出不是黄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