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是酉时日落前下衙,因采风特殊性,提前半个时辰也没有人会怪罪,属于约定成俗但还未明文规定的规矩。
黄时雨心里念着久哥儿,便提前了一刻钟下衙。
主仆三人才离开禅院,行至前院的大槐树下,就被守株待兔的简珣捉了个现行。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自来熟道:“你也不想被我告去上官那里吧?”
“你想告就告呗。”黄时雨压根就不怕他告,却怕他尾随自己发现什么端倪。
未料怕什么来什么,简允璋竟大摇大摆登上她的马车,使得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愈加狭小,琥珀和柳儿面面相觑,迫于无奈坐去了车厢外。
简珣从未坐过如此拥挤的小车厢,他个子高,甫一坐下,膝盖便顶着黄时雨的膝盖,鼻端萦绕她柔暖体香,一时间竟有点绮思恍惚。
他定了定神,一脸淡然打量她,“你顶到我膝盖了。”
“明明是你故意顶我。”黄时雨往旁边挪了挪。
不意他也跟着挪过来,干脆坐在了她身侧,右臂随意搭在她身后的车围子上。
黄时雨有种被人揽在了怀中的错觉,又惊又慌,她猛然起身,打算挪到对面,却被他长手一伸扯进怀中。
“简允璋。”她沉声道。
“嗯?”
简珣嗅了嗅她的额头,是他喜欢的味道。
她眼眶一红,“你来清宁县莫非就是要撒癔症的?”
“不是。”简珣拥着她,鬓角轻轻蹭了蹭她,“我来办差,办好了官袍就能换成绯色,多威风,说不定还可以在这里找个媳妇。”
她问:“京师不好找?”
简珣摇了摇头,回:“京师再也找不到,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可是我很想媳妇,所以来清宁县碰碰运气。”
“那你就去找啊,何故来此骚扰我。”黄时雨用力去掰他的手,又怕动静太大被帘子外面的丫鬟听见,脸颊登时涨红如血。
“别人我不敢找,只认识你。”他理直气壮道。
“……?”
黄时雨设想的重逢是严肃的,体面的,万没想到简允璋根本不要脸。
从前她什么都不懂,没少受他诓骗,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连脖子都气红了,这是要发火的前奏,简珣见好就收,连忙松开手,一脸无辜,“梅娘,这里景色真好,食物也都是你喜欢的口味,等我们老了就来这……”
“简允璋!”黄时雨打断了他没有边际的话儿,轻轻提醒,“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关系?”
她没有试错的本钱,唯有比任何人都清醒地活着。
简珣明亮的神情在昏暗的车厢熠熠生辉,道:“我最近记性不太好,一见到你就忘记和离的事,对不住。”
又呢喃:“该怎么办才好呢。”
“要不,咱俩再成个亲,成亲了什么话都好说,我保证把不开心的事忘记,只疼你。你也把所有不相干的都忘了好不好?”
他倾身亲了亲她额头。
黄时雨怔然片刻,反应过来立刻泄愤地擦了擦被他亲过的地方。
简珣重新亲了亲她擦过的地方,胳膊就挨了一锤。
“你好凶啊。”他蹙眉,可怜巴巴抱怨道,“一见着我斗鸡似的,瞧见闻遇立刻又和颜悦色,柿子专挑软的捏。”
第97章 憋闷
马车离开净檀寺,走到距离清溪大街一射之地,黄时雨忽然叫停,不由分说将简珣赶下了车。
隔着车窗丢下一把铜钱,足有二十枚,她道:“拿去租辆车,你莫要坏我在清宁县名声。”
可别小看了二十铜钱,她担保简珣身上除了银票和一点碎银之外断无半枚。
铜钱沉,通常装在小厮身上,似他这般出身就没有出门装钱的习惯。
然而行走市井,小商小贩谁有功夫给他兑碎银。
简珣把地上的铜钱捡起,抬眸道:“多谢黄大人。”
善良的“黄大人”眼眸乌黑清亮,宛如一淙潺潺明泉,在他悸动的心上灼灼流淌过。
简珣望着她,嘴角扬起了愉悦的弧度。
车窗就被“砰”的一声阖上。
他怔然失神。
马车哒哒哒驶离。
不管过去多久,他的姑娘仍然清醒着理智着。
爱是有能力之人的奢侈品,他比梅娘幸运,多出许多优渥条件,所以他得多爱她一些,多主动一些。
要比她勇敢。
简珣在署衙堂而皇之打探黄时雨,诸如休沐之日,差事等等,因他为人豪爽,谈吐文雅,一看就是个非常亲和的世家贵公子,当值的官吏便如数家珍透露给他。
本就算不得机要之事,谁家没个亲属故旧之类的,上门打听再寻常不过,不意竟惹怒了小闻大人,对那当值的官吏发了好一通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