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再尝尝咱们清宁的红酸果糕。”周夫人两手端过案上一盘点心。
她所言的红酸果糕其实就是京师的山楂糕,但清宁县的山楂十分出名,比别处更为清香味甘,酸酸甜甜,倒还真的能抑制那股不断上涌的反胃。
闻大人吃了一小块,舒缓许多,又碍于胃痛实在不敢多吃,“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她推给脸色也不怎么好的黄时雨。
估计这丫头也不好受,方才跟着她干呕的。
黄时雨谢过闻大人,服侍她重新躺好这才捏起一块品尝,周夫人与她小声聊着天,讲述着清宁县的风俗百态,当然主要是为了讲给闻大人听。
二人一递一声,马车也来到了下榻之地,周夫人暗暗咋舌,因她发现黄诏侍一个人将那么大一盘红酸果糕全吃光了。
这日服侍完两位大人下榻,她吩咐身边人送了黄诏侍满满一大匣子红酸果点心。
还真是个玲珑心窍。
姑母被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抬进舍馆,如此阵仗很快传进了闻遇耳中,只他不方便进内室探望,于是站在外间询问下人。
下人确认闻大人已经无恙,他心神稍定,正欲离去,却见黄时雨扶着贴身丫鬟的手从里走出来。
素着一张小脸,依旧挽妇人发髻,未饰珠钗,仅覆了一方浅紫色的轻纱幅巾,如烟般笼着她娇柔的双肩,垂顺而下。那幅巾两侧坠着莹莹南珠,随着她的行走微微晃动,令人心悸。
“小闻大人。”她简单行了一礼,复又匆匆离去。
闻遇目光锁在她眉眼,轻轻道:“你,要不要也请个郎中瞧瞧?”
“好。”她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转过头,继续朝庑廊的另一头走去。
闻遇欲言又止。
晚间,黄时雨一口饭也没用,只草草洗了个热水澡躺下歇息了。
次日用了几口早膳忽然干呕起来。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明明不晕船的,缘何下了船就开始又呕又吐的。
琥珀叮嘱柳儿几句,便提裙急匆匆离开舍馆。
途中恰好遇到了小闻大人,她没想太多,连忙避让,兴许焦急的神情过于引人注意,竟被小闻大人问话了。
闻遇问道:“发生何事,这般慌张?”
琥珀福身,“回大人,我家诏侍昨晚儿就吃不下东西,今早用了两口又开始干呕,浑身无力,只想睡觉,奴婢瞧着害怕,便想为她请医问药。”
“青禾,你帮黄诏侍请个郎中来。”他对身后的侍从道。
“是,大人。”青禾领命而去。
琥珀愣了下,顿时感激不尽,一叠声道着谢。
闻遇道:“回去伺候你家大人吧。”
琥珀躬身应着,风风火火重回舍馆。
一个时辰后,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奉命前来问诊的老郎中慈眉善目的,听完脉笑呵呵地恭喜黄时雨。
这恭喜来得既突然又莫名其妙,黄时雨和柳儿一头雾水,琥珀却是有经验的,曾见过不少,瞬间就僵住了。
“黄大人这是有喜了,往后要多加注意饮食和休息呀。”郎中笑道。
她有孩子了。
黄时雨微微发抖,惶恐与惊喜交错。
算算日子,应是八月十二那晚的事,明年五月中旬瓜熟蒂落。
老郎中毕竟是男子,不太好说的太多,但是贴心地建议黄大人从此刻就要开始物色乳母和稳婆。
琥珀思绪飘飞了几瞬旋即醒过神,含笑答谢老郎中,亲自奉上二两银子,既是赏钱也包含了诊金,如此阔绰,老郎中的脸早就笑成了一朵花。
送走郎中,琥珀走到床前为黄时雨掖了掖被角,不用问也知孩子怎么来的,如今说什么都多余,惟有二小姐的想法最重要,自己能做的便是给她信心,坚定地支持她。
黄时雨很快就平复了心绪,掌心好奇地覆在小腹上,怨不得最近总觉得小肚子变得硬硬的,使她下意识不敢用力按,仿佛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提醒她,睡觉时要盖好,走路要轻些,觉得不舒服了也不要乱揉肚子。
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并没有打乱黄时雨的规划,反倒像是有人在她波澜不惊的心湖加了一勺蜂蜜。
淡淡的甜。
这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子。
只属于她的,将与她的余生产生血脉羁绊,是负担亦是恩赐。
本就没打算回京师,如此一来就更没有回去的必要了,何况这里还有姐姐,黄时雨再也不会孤单。
当然,不敢回去还有个更深层的原因,唯恐简府发现。
时下男子才有决定孩子属于谁的权利。
只要简府不答应,有的是办法抢走。
维护自己所有的本能令她下定决心将此事捂严实了。
反正阿珣会有很多女人很多孩子,她却只有这一个,凭何要让给他,想要就自己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