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珣颔首接过。
管事立即唤来两名美貌仆婢,介绍道:“这二人将全程伺候公子小姐,二位若有任何疑问或需要也只管吩咐她们。”
两位仆婢举止得体,同时对简珣和黄时雨屈膝施礼,动作几乎一模一样,“给公子请安,给小姐请安。”
音色温婉,规矩拿捏的仿佛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
只见二人一左一右,稍许侧身领先一步,款款为贵客引路。
黄时雨脑子还停留在一千两。
简允璋到底有多少钱?
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
五百两的简帖说买就买,甚至多买一个,就为了有个伴儿?
简珣偏头看向恍惚的黄时雨,“只有媳妇才会管男人的账,你这样,莫非是想嫁给我?”
黄时雨满脸无语,“你能不能正经些,这可是一千两!我总觉得在占你便宜……”
简珣勾起一抹坏笑,“那你有没有便宜也让我占一占……”
直觉他言语轻佻,但联系前面的话似乎又没有问题,黄时雨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二人随丫鬟迈入一间雅舍,身边服侍的人就更多了,门口还立着两名护院。
受过专门训练的护院,身姿宛如行伍出身,眼神一瞬也未瞟到女客身上,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此间丹青比房子都贵,为免突发状况,放两个护院再正常不过。
赏画的过程也跟黄时雨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从两个服侍的丫鬟变成了四个。
两名伺候茶水,令两名负责将画卷打开,挂在客人面前以供欣赏。
客人只能赏不能碰。
没想到第一幅便是陆宴的《莲溪虾趣图》。
黄时雨眸光凝滞。
此前,她曾站在很远的地方瞥见赫赫有名的陆宴真迹,短短须臾自难相忘。
后来又在阿爹书房见过一副赝品,亦是触动非常。
而今,陆宴的丹青就放在脸前,这样的近,这样的分毫毕现。
感觉天翻地覆。
天赋异禀的人往往都有傲气,即便口头不说,心底或多或少都带着点自命不凡,这点与文人相轻不谋而同,黄时雨也不例外。
心底的她深深为自己骄傲,旁人浸淫数年的画道也不一定比得过才涉此道半年的她。
她从未言明,但确实为自己的天赋而抬头挺胸。
窝在泽禾那个小地方的她,终日坐井观天。
此刻所有的傲气与自负,顷刻间被陆宴的一副《莲溪虾趣图》击个粉碎。
哪怕面对《嵩山晴雨图》,黄时雨也能自持,因她明白这是前无古人的大师之作,大师高居神位,作为一个凡人的她有云泥之别再正常不过。
但陆宴,虽久负盛名,这样名气的画师却不止他一个。
黄时雨对他的定位是人,才华横溢的人,既是人,那自己与他的差距就不该大到超越预期。
但现实给了黄时雨当头一棒。
当近距离直面陆宴的墨宝,她竟如此渺小。
她一再攥紧了拳头,死死咬住下唇。
短短一瞬间,震惊、嫉妒、自卑、不服在胸臆翻涌,临了又都凝成了此刻的平静。
黄时雨是一个道心坚若磐石的姑娘。
默然接受了尚不完美的自己。
所以才更要考画署。
潜心修炼,终有一日超过陆宴。
陆宴再强也不是一蹴而就,说不定早已在画道摸索数十年,有此功力再正常不过。
黄时雨轻轻吸了口气,呼出,浅笑道一句:“陆先生画功了得。”
但她眉宇间明明染了失落。简珣静静打量神色几度变化的梅娘。
话分两头,懿阳已经在赏菊宴后见到了父皇。
皇帝以为调皮的七公主对绿云和紫龙卧雪有什么想法,佯嗔道:“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朕何时对自己的公主吝啬过,莫要鬼鬼祟祟,连父皇的行踪都敢打探,没有规矩。”
懿阳脸颊微红,迈着小碎步捱到父皇身边,挽着他胳膊晃了晃,“人家才不是惦记父皇的两盆花儿,只是想给父皇看一个好东西。”
哦?皇帝来了兴趣,看向她。
懿阳献宝似的递上一张沾满女儿家熏香的诗笺。
“父皇,这是儿臣誊抄的,原作是一名公子……”说到“公子”二字,懿阳已是粉面如霞,声若蚊呐。
皇帝不用细辨也瞧出七公主到了怀春的年纪。
不过这篇词赋写的当真不错,极好。
水平至少也得是个进士,只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竟入了懿阳的眼。
皇帝笑道:“挺好,就为这个才不守规矩?”
懿阳羞愧不已,连忙给父皇请罪,扑通跪了下去,说什么也不肯起身,就跪坐威武的父皇身边,支支吾吾道:“父皇,您怎么不问问是谁家的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