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另一方面, 剩下的路里她总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眼神非常强烈,让她有种想逃开的窘迫。
她隐隐感觉他跟在剧组时相比不太一样了,回到了还没去拍电影前的状态。过了两个月,她和他都逐渐走出了《赤情下行》, 陶雨和明骁的影子正在淡去, 而另一层东西则难以忽视地蒙了上来。
里边是风风火火的现实、许许多多的吻、一个问题、和一个未竟的答案。
八月末正式开学,舍友疯狂追问, 事情又多又杂,梁又夏重返校园,却一直心神不宁,时不时就想起电影的事。
而这时也传来了消息,《赤情下行》后期制作已完成。
闭关许久的徐永君终于联系了她,通知了进度,大意是要她来参加内部试映会,顺便开始准备宣传的事了。
梁又夏哪懂什么宣传的事,去到现场时遇到大拨圈内人员,都是在荧幕上常常出现的。
她挨个跟他们打招呼,如梦似幻。
耿竞青并不在,不过听说他已经看过了。她能感觉到有很人在注视着自己,这回则是徐永君领着她引荐,心情似乎非常好。
灯光暗下,漆黑之中,只剩下眼前的幕布。
梁又夏定定地看着。
全片124分钟,色调很阴郁,每个画面都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就像是推开了一扇以为已经不存在的深蓝色的门,然后发现那些场景其实从未远去,而是永远地留在了那儿。
电影结束,现场掌声不息,梁又夏被徐永君拉着站起来,才恍然自己真的完成了一部电影——
真真正正的,用了一年,做了一个主角。
“回去等我消息。”徐永君道,“有谁来联系你都先不要应。”
有谁会来联系?梁又夏心一动,点头:“好。”
刚开始看电影时她很不好意思,尤其是那些亲密片段。因为不乐意看自己,梁又夏便只好看耿竞青了。
看他,观察他,心里仿佛有什么开始喧嚣起来,直至映后也没停下。
她靠在放映室的墙壁,仰头望了半晌,给他发了短信:“要不就明天吧?”
刚好,十月一号。
不想再等后天,不想再等更久。
“我早上去接你。”
翌日,阳光灿烂。一路飞驰至横店,路边野花也漂亮。
耿竞青手指勾住车钥匙,脖子上挂着相机包,下车。他有段时间很痴迷摄影,一放假就带着相机往全世界的摄影节跑,和一大帮有名无名的摄影爱好者萍水相逢。自认绝不是自来熟的人,可莫名其妙地,还接收到很多本该秘而不宣的后期技巧,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太小了,让人蛮有教导的欲望。
那时耿竞青也才十四五岁,已经在国外过了两三年,身边只有一个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管家。
哪怕是国庆假期,横店里也仍然很热闹,梁又夏没怎么打扮,找了一堵灰灰的古墙:“要不就这里?”
“行。”耿竞青脖子上挂着相机带,“你喜欢就行。”
“那我开始了?”他举着相机,大半个脸被遮住,声音有点含糊,“等等,我看下手机。”
今天他一直在看手机,梁又夏知道为什么。
她把头发拨到两边,靠着墙,趁这个机会看他。
“……入围了。”然而很快,耿竞青就抬起了头,嘴角扬了扬,直直看着她,“报名的奖项全入围了。”
全部。
“是吗?”梁又夏笑了笑,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拍吧。”
他再次举起相机,而梁又夏直视着镜头。
以前总是她去找相机。拍证件照、拍毕业照、为申请奖学金拍个一寸照云云。想来想去,也就记得这三个时刻,庸常、平淡、目标明确,无关有趣和珍贵。
然而这是第一次,有人带着相机来找她,这么不嫌麻烦,好像拍照不再是任务一样。
分明不远处有施工的声音,但这一刻,四周仿佛都突然安静下来。
直到耿竞青说“好了”,她也没有移开目光。
天气真是好啊。
尤其是那阳光,不过分炙热,照到身上暖洋洋的。耿竞青的头发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显现出一种野生动物般的质感,正低着头看向相机,神情认真又执着,甚至有点温柔。
梁又夏突然觉得耿竞青确实很适合当演员,因为她发现自己很愿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而耿竞青不知道为什么,也低了那么久的头,耳朵都被晒红了。半晌,他才打破了沉默:“拍好了,来看看。”
于是梁又夏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垂眼看着照片。
她是那样的吗?
她就是那样的。
他一向自信:“拍得好吧?”
“嗯。”
安静了会儿,耿竞青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