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夏夜,她和这个人一起谈论一个未明未知的将来。
走了大约二十多米,风渐起时,耿竞青终于开口:“你怎么想的?真的对演戏一点兴趣也没有?”
梁又夏低头看着脚尖。
斟酌,再斟酌。
“……我觉得我很喜欢我的专业,这种喜欢跟对电影的兴趣好像是等量的,没有办法选出来。没有办法的话,”她无声地深呼吸,“就选一个更安全的。”
耿竞青缄默着,侧头看着江面。
良久。
“你确定了?”
胸口有些发闷,梁又夏闭着嘴巴,像关一扇欲被推动的门扉。她隐约感到这是真正的十字路口,有且只有一次——有且只有的意思是,往后再想起来,要么后悔,要么庆幸,无法无所谓。
剖白,再剖白。
她不说话,没有回答。很快发觉身旁的人看了过来。
那目光那么强烈。
耿竞青突然说:“其实不是徐永君,是我选上你的。”
“……你?”
梁又夏怔忪,抬起头。
“所以,给我个机会吧——”
两个人停下脚步。
耿竞青后退几步,举起手上的粽子:“我要是猜中这东西是哪个味道的,你就答应我。要是没猜中的话,那就……”
“怎么样?”他一刻也不停地问,“来不来?”
她静静地看着他。
夜风拂动,穿梭在他的手指间,牵起缠着粽子的绳线尾端,如同一个调皮且寂寞的孩子。
她走前了些,目光下移,停住不动。
梁又夏听到自己说:
“好。”
耿竞青立马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行。”他咳了一声,似在思考,手臂前后摇摆,碎碎的头发飞起来几根,“我猜了?”
“猜吧。”梁又夏沉稳道。
“我猜——是红枣味的。”
说完,他凑近,两个人的头一高一低。粽叶瞬间被拉开,软糯的米上凸起一颗带着甜味的红枣!
“我猜对了!”耿竞青高举粽子,直直地看向她。
“你答应了啊!”
月色连江,涟漪也亮晶晶的,仿若水底下有个藏着碎金细银的宝盒被打开,那些闪亮的、耀眼的东西,此刻便都要滚上来。
她不回话,反而无缘无故地问:“耿竞青你几岁啊?”
“……什么?”耿竞青蹙眉。
“你多少岁?”
“猜。”
梁又夏思考、联想、排除,最后理智地道。
“二……”她试探着,“二十五?”
靠。刹那间,耿竞青脸上晴转多云,甩手离开,背对她大走好几步,留一句:
“我要是二十五了,你就是二十六。”
还未做出算术题,这句话本身却带给梁又夏十分奇妙的感受,那是一种文字上的直觉:他要是二十五岁她就是二十六岁;他要是一她就是二;他要是笔,她就是接住涂改的厚厚的书;他的名字要是在左边,她就会在右边。
他要是江,她得乘着江口而上。
“我才十八——!”
前方,耿竞青转过身喊,挺拔又张扬:
“你到底答应没?”
遥遥地。
梁又夏终于笑了。
第33章 培养感情
七月流火, 梁又夏放下行李箱——
拜托,这是上课不是上刑,再放开一点!放不开也给我放!表演是个关于生活和人性的专业, 你不能演出些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每天, 让身体更灵活些……脸部也是……眼睛也是……连呼吸也要学, 连呼吸也有门道。慢就是快,慢就是快, 节奏在哪?节奏!
嗯,梁又夏还可以, 都看一下,她是个快的人, 但“慢”做得很好。
对着所有人说。
不过你有点?也不是不自信, 我看你不是不自信的人, 就是还是有点放不开。
私下对梁又夏说。
你现在是在学习当演员,知道吗?
第一周汇报,做动物模拟。梁又夏摩拳擦掌,紧张万分,不断在心里重复“放开点”。
放开是放得开了。
只是,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汇报时会有其他人过来?
在梁又夏四肢着地行走, 无实物表演了讨香蕉、剥香蕉、吃香蕉等一系列动作时,面对熟人耿竞青脸上的挪揄、吃惊和一点点的敬佩,还是脸红耳热了。
不过,她拿了最高分。
时间在汗水和发呆里泡干, “演戏”这两个字终于变得实挺起来……七月月底, 梁又夏结束了三十天的临时培训,赢得了其实早已内定的竞争, 与耿竞青一起飞到片场。
一下飞机,满头炙热袭来。这是南方的一座小城,发展滞后,倒颇有点世纪初的影子。
就是从这里开始。
培训专业而密集,她早已不是对表演一无所知的情况,然而摸到剧本的一瞬间,心里头还是颇有种做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