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照清手上的笔停下了,头也抬了起来:“怎么了呀?你不是说她好转了吗?”
小罗师姐针对重度抑郁症是一把好手。
黎月华见她紧张,向她解释:“不是覃良筝不好,是我个人问题。”
“哦。”戚照清的头又低下去了。
两个字写完,她二度抬头:“你怎么不说了?”
黎月华坐在她对面,靠着椅背。她其实等着她这句问呢,但偏偏还要装傻:“说什么?”
“说你的个人问题呀。”戚照清用手里的钢笔敲敲桌面。
黎月华就把下好的套在这时候收起来,“你今晚跟我回家我告诉你。”
黎月华蛮黏人的,还有点爱耍无赖。戚照清想,她除了声音和偶尔的举动和俞川很像,别的地方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反正俞川就不会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站在沙发上振臂高呼:“我宣布,明天全人类都不上班!”
每到这时候戚照清就会坐在她旁边的单人位小沙发上,一边小口喝着啤酒,一边把她当作一场劣质喜剧电影观看。
“清清。”
桌面被叩响两下,戚照清短暂回神又很快出神。
黎月华第一次喊她“清清”的时候,戚照清的心灵简直被击中。每次黎月华这么喊她都有一种俞川喊她的口吻。
她和俞川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搬新家第二天,俞川问她要不要帮忙,她说不用。
此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已经接近两个月。
这是她们分开最久的两个月。
戚照清也忽然发现人和人之间关系连接的脆弱。从前形影不离,好像谁离开了彼此都不能活。可现在两个月也活下来了。
“清清。”
桌面再次被叩响,戚照清不得不专注到对面人的身上了。
黎月华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想什么呢?”
“没什么。”戚照清继续写宁愿的笔记,“我去。”
诊所上班时间很人性化,虽然明面上是早八晚五的八小时工作制,但是易老师允许大家没有事情可以晚点来早点走。
不过因为底工资过低而咨询费高的关系,所以大家基本都不会迟到早退,每天想着维系来访者稳定自己的收入。
这就是易老师的妙处了。俞川曾和戚照清分析过,这属于用看似宽松的管理提高效率,达到最高产出。大家都属于一个相对双赢的局面。
傍晚六点的时候,诊所里剩下一两个师兄师姐还在忙碌,黎月华见戚照清还在写东西,就说先去把车开好等她。
戚照清应一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闻到一股异味抬头查看的时候,戚照清才发现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橙红色的霞光把办公室所有的东西都染成橙红色,因此火光在办公室角落蹿出来的第一瞬间,戚照清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黎月华在门口等戚照清,等了半天人都没有出来。
她正想给戚照清发消息说她慢的像个乌龟,乌龟的乌字才打了个w,就听到急促而持续的火警警报声。
半间办公室都是火,腾腾热气灼烤着戚照清的大脑。
在发现着火的第一瞬间戚照清就恐慌发作。
她有这个毛病,从很小时候留到现在,一旦恐慌发作就很难做出动作,大脑一片空白僵直在原地,要很长的时间或者闻到俞川身上安定剂般的巴宝莉香水味道才能缓解。
尖锐的警铃声音在戚照清耳朵里响,响出回声变成声柱在她的脑海里肆无忌惮的狠狠撞击。
戚照清垂在身体边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又一下,终于抽动她的上臂抬起来。
手指按上太阳穴,戚照清想把警铃的声柱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但是她没有成功。
不但如此,她还听到小罗师姐大喊“着火快跑”的声音,和门外零星散乱的脚步。
行动力在这时候终于找回来。
戚照清两根手指按一按怦怦乱跳的心口,当机立断地拿起桌上自己的笔记本,还有自己工位对面黎月华的电脑——她所有重要的文档都在那里。
跑到门口,戚照清的手还没能贴到门把手上,先被铁质门把手上的热气隔空烫到。
门出不去,戚照清把目标放到窗上。
窗户是铝合金的窗框,这时候估计也烫的不能碰。办公室已经被火烧了一半,能供戚照清拿起来砸窗户的东西并不多。
正在她犹豫着拿起自己被黎月华形容成板砖的书去砸窗户的一瞬,办公室大门被‘嘭’一下打开,浓烟之中,披头散发的黎月华赤着脚站在门口朝她骂:“你大爷的,你在里面沉思人生呢?还不快跟我跑?!”
戚照清回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人生中最快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