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月觉得荒唐,世事竟能这般荒唐,最亲的人出卖他,最恨的人却单枪匹马来救她。
不,是来陪她。
“值得么?萧北沉,值得么,你当你的太子不好么?”温无月喃喃重复着。
被出卖背叛,被赐剔骨之刑,她都未曾落泪,如今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眸。
“何叫不值得,话本里都说轮回路很黑,至少本殿能下去陪
着你,给你点灯。”
羽林卫领头沉声喊道:“太子殿下,您若还不束手就擒,卑职只能格杀勿论了!三…二…”
萧北沉无动于衷,伸手抚开温无月脸上的碎发,轻轻印下一吻。
“—…”
三千箭矢带着穿云破月之势破空而来。
“不…滚开,你滚…”
温无月眼眶血红,厉声尖叫,伸手去推萧北沉,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她想起那年酒宴,接待羽国太子和外使,冬日落雪,银装素裹。
她跳了一曲月下萤衣舞,萧北沉就起身说要她和亲,也如今天一般,白衣胜雪,冷厉的眉间是缠绵情意。
身前的人紧紧抱着她,还温声说了句:“最后一次了,乖一点。”
纯白的羽翼蓦然张开,都说羽国太子的羽翼是最大最美的,温无月第一次看见,那羽翼将她包裹其中。
短短一瞬,箭矢划过羽翼,洁白的翎羽飞扬在空中,又被雨水冲落在泥泞肮脏的地上。
箭头刺入后背,萧北沉闷哼一声,唇间咳出殷红的血,随着雨水晕开,很快,白衣染成了红色。
温无月再也支撑不住对方的身体,她们就那般抱着跪在了地上。
大雨挡不住悲恸的哭声,温无月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她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昏了头,盲了眼,分不清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更看不清爱她入骨的萧北沉。
她发誓,如果有来世,她的心只会装进一个萧北沉,今日伤他之人,统统都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合着雨水和血迹,温无月轻抚那软下的羽翼,抬头亲上萧北沉冰冷的唇。
所有的酸楚、不甘、愤怒缠绕在她的心头,却及不上对萧北沉的愧疚,喉间哽得生疼。
唇瓣分开,她竭力勾起一抹笑,眼神说不出的妖冶蛊人,沾了血的红唇轻启,“说好了啊,要给我点灯。”
话音落,细白的手将穿透萧北沉心口的箭狠狠一推,扎进自己的心脏。
温热的血顺着箭矢,滴滴汇聚在她心上,温无月想,这样多好,活着的时候我们恨不得对方死,现在却真的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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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黑暗里沉浮了多久,身上像被撕裂,又被寸寸扯回,温无月只觉得疼,铺天盖地的疼。
就在她忍不住要嘶吼出声时,眼前骤然亮起,杏眼缓缓睁开,细白的手捂上心口浑身发颤,那箭刺穿胸口的疼痛仿佛还未消散。
第2章 迫不及待
床上的人撑着床沿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她和萧北沉的寝卧。
她不敢相信,莫不是真的重生了么,上天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温无月猛地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平稳心神,却还是止不住颤抖,她冲着门外大喊,“来人。”
雕花木门被小心推开,进来的是萧北沉派给她的婢女听雨。
“娘娘怎么了?”
温无月眼里含着泪,摇头断续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殿下,殿下呢?”
听雨从未见过自家太子妃这个样子,一时有些怔楞,“回娘娘,殿下在前厅接见太傅大人。”
温无月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就跑出了房门,手上仿佛还能感受到萧北沉鲜血的温热。
她太害怕这是一场梦,如果是梦,她只想再看那个人一眼。
看他被自己气到拂袖离开的样子;
看他面容冷峻却不舍罚她的样子;
看他从天而降把自己护进怀里的样子。
什么样都行,只要能再看一眼。
青丝飘在身后,深秋的天气,就算白天也已经有了凉意。
她赤足跑在长廊里,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却硬是出了一身汗。
听雨从后面追了出来,抱着她的披风,着急道:“娘娘,您先把衣服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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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萧北沉神色淡淡,周老太傅一直是他尊敬的人,此番前来,是因南方水患一事。
这次水患严重,皇上正愁派谁前去解决,去的人必然得是身居高位,才能更好的安抚受灾百姓。
可太傅年事已高,萧北沉不愿他冒险,所以今早在朝堂之上截了太傅的话,主动领命接下这事。
太傅气恼,这是上门来训他了。
但圣旨已下,萧北沉淡定听训,反正再怎么样也无法改变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