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他唯一的叛逆,就是去军营。
陈莲最开始不许,她希望他能考取功名,但他执意要走。
那时胡人总是骚扰大周边境,且胡人的实力要高于大周,大周的军队早已垮了。
时晏归的先生告诉陈莲,若他能在军营扎根,将来必能建功立业。
听到“建功立业”四个字,陈莲眸光闪烁,允许他离开。
他没有助力,如今的地位和荣誉,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
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砍下敌人的头颅,他的手抖了两天。
其他人笑话他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下一次冲锋,他比谁都拼命。
能捡回一条命来,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能耐。
他们这些人,不都是无关紧要的?棋盘上的棋子而已,不需要有思想。
梁易听着便难过。
大周有如今的局面,有一大半都是拜他父皇所赐。
他身为皇子,却不能上阵杀敌,只能看着别人拼命。
时晏归……也不容易。
时晏归道:“昨日一事,我死也好,他死也罢,只要能把赵明德拉下来,我义不容辞。”
厢房内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
云舟也看向云行,只觉得云行苦,时晏归也挺苦。
直到苏言开口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你死?”
时晏归怔住。
云行也诧异地看向苏言。
苏言平静道:“你被追杀,云行要替你去死,好混淆赵明德的视线,可事实证明,你们二人不是必死。赵明德想用云行替代你,你很聪明,又想出让云行替你去死的办法,现在他没死成,你又有何损失?”
“你们不愿承担风险,所以选择找人代替,云行就是去等死的,行为都受限制,死亡的可能性更大。昨日云行不死,也不会影响你的长威军,你依然可以做你的将军,只不过缺少博取赵明德信任的机会。云行回京,你大可以把他收到身边,继续戴着面具生活,你若需要他,也可以请他为你做事,你让他留在赵明德身边,仍然是牺牲他换取你的利益。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不重要,所以他随时都可以死。”
时晏归放下茶杯,薄唇轻颤,“……这是母亲的意思。”
“陈莲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你们二人是一体。别和我说你不赞同陈莲的做法,试问你若真不赞同,这些年你可有反抗?”
时晏归怔住。
苏言道:“以前你是孩童,无法反抗
,如今你是大将军,依然没有反抗。”
她坐到时晏归对面,将他身前的茶杯挪走,“你倒是听陈莲的话,将来我一定写篇文章,好好夸你这个孝子。”
时晏归脸色难看。
“你不在意云行,你的计划都是将他牺牲,但我在意,我不想让他死。”苏言笑道,“其实你也可以自己去死的,我看云行的脑子很聪明,学你能学得有模有样,你为什么不去被赵明德杀一次呢?领兵打仗,你教教云行,他功夫好,一定也可以。”
梁易吓得面如死灰。
饶是云舟对时晏归不满,现在也有点儿不敢听。
二人的脑袋凑到一起,云舟低声问:“她是不是疯了?”
梁易道:“她疯不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得去抱好二哥的大腿,不妙啊。”
窗外传来鸟啼,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纸窗,屋内似乎越来越明亮。
时晏归沉默良久,才说:“我以为,在领兵打仗方面,我比他更合适。”
“是,你有价值,你不能死。他没有价值,随时可以去死,道理没变。”苏言道,“就你们这个交换身份的计划,用他的死,换一点点好处,甚至不能将赵明德一击毙命,你敢说,你很在意他是不是能活着?”
时晏归再次沉默。
苏言道:“我爹娘是被你连累的,但我还算明事理,动手杀人的是赵明德,我不会记在你头上。不过我也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以后云行不会再为你们做事,我们的去留与你无关。”
“小叔……”时晏归道,“我不知道会连累他。”
苏言反问:“云行留下,不就是吸引赵明德的吗?你会不知道他身边的人也有危险?时将军,这话说出来,你不认为可笑吗?”
“我只是……以大局为重。”
苏言赞同道:“没错,以一城人的性命,换大周百姓性命的确划算。以云行的命,换一个将军的命,听着也不亏。”
时晏归拧眉。
苏言不会赞同他,她说的只会是反话。
果不其然,苏言接着说道:“但是怎么办,你舍弃的那小部分人,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所有在意的人都在其中,你现在告诉我,要理解你的做法,要顾全你的大局?时晏归,我没给你下毒,都是我胆子小、势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