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京都格外冷,风雪格外漫长。
高大宏伟的宫殿楼阁被白雪覆盖,隐约露出一角华丽璀璨的金黄瓦片。
紫宸殿迎来了新的君王,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朝堂庙宇掀起万丈波澜。
表面欣欣向荣,实则裁剪烂枝,人心惶惶,清算佞臣,一天下去一批人,大家都战战兢兢,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注意脑袋就掉了。
姬行暮从舒州离开后没有直接去京城,而是先返回南疆递了折子,得到圣旨准许之后才从南疆出发,快马加鞭赶到京城。
一来一回地折腾,即便姬行暮脚程再快,也用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心中烦闷,花费这么久,定然是赶不上妹妹生产之日,或许连外甥满月都见不到,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朝宴盛大,歌舞升平,姬行暮以南疆王的身份参加,终于见到了高台御座之上的新帝。
谨守约定,将公文和那封呈上,亲眼看着太监递到御前。
宴上有多国使臣,其中唯有南疆之主亲自前来,站在一群使臣里很是扎眼。
南疆本是邻邦,与大燕交好,如今南疆王亲自前来,当堂表明臣属归顺,瞬间成了宫宴焦点,引得众人侧目。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之前有什么恩怨,在家国大事面前都不重要了。
萧黎对姬行暮的杀心在南疆的臣服面前,必须要往后靠了。
当着满朝文武和他国使臣的面,萧黎不仅不能杀,还要大肆嘉奖,以表大臣宽容之心。
事情进展顺利,姬行暮趁机请求陛下赐婚,想要迎娶江家长女。
请赐婚的话一出,众臣都笑了,气氛融洽,有些老臣难免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瞧瞧,为了美人,连权势都不要了。
萧黎当堂便允了,并封江家长女为公主,由皇家准备嫁妆送嫁。
宴上一派欢乐,歌舞声不停,臣子之间相互敬酒。
许多臣子向天子敬酒,萧黎一一应下,一杯接一杯不停,饮至彻底醉了才停下,姜正德带着一群人小心伺候,搀扶着回了紫宸殿。
无人注意到,天子手中一直攥着一封折叠起来的信纸,回了紫宸殿还紧紧捏着,不肯撒手。
人在心情低落时很容易喝醉,但身醉了,脑子却清晰,借着酒意,掩盖心中悲伤。
这封信是姬行暮送上的,一看信封上亲启两个字,萧黎就认出来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反复看了十遍有余,信中每句话他都能背下来,试图从字里行间看出她的不舍。
可惜并没有。
她潇洒得很,也绝情得很。
先是诉衷情,还以为她多么深情,实则目的在后面。
用说笑的语气说南疆归顺是她的功劳,问陛下满意否?然后又说看在功过相抵的份上,请陛下撤了逮捕令,给条生路别再盯着她不放了。
半篇情话,实则是让他别再抓她,为一别两宽的绝情话做铺垫。
还祝他多纳嫔妃,皇嗣延绵。
虚情假意,没有半分真情。
“你休想……”
萧黎将信纸揉成团,狠狠扔在地上,怒气充斥胸膛,手臂一挥,将书案上堆成一摞摞的奏折扫落下去。
紫宸殿金
砖锃光瓦亮,在烛光照耀下,映出男人高大冷沉的倒影。
听见殿中有奏折落地的声音,姜正德连忙进来收拾。
盛怒之下,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姜正德没有劝谏什么,只是带着两个小太监安安静静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
这段时日,陛下手段雷霆,大刀阔斧收拾了很多贪官污吏,玩弄权柄的世家望族。
众人以为天子是为肃王拥兵自立的事情烦心,这才心情阴郁,实则不然,姜正德瞧得清清楚楚,陛下啊,分明是为情所困。
梨若走了,陛下的心也跟着走了。
姜正德将地上的纸团捡起准备带出去处理掉,结果他刚拿起来,就被陛下叫住了。
陛下盯着他手里的皱皱巴巴的纸团,面色阴鸷。
姜正德走上前,将纸团放在书案上,低声说:“南疆王既然送信过来,想必是知道人在何处,不如明日奴才宣南疆王进宫,陛下当面问话。”
萧黎立于书案前,伸手将纸团子铺平,动作细致,没有扯破凹凸不平的纸张。
“去宣个嫔妃来,侍寝。”
姜正德愣了愣,不知怎么突然转变的话题,无奈回道:“呃……不知陛下要宣的,是哪一位?”
后宫哪有正经嫔妃啊,之前东宫后苑只有一位奉仪,陛下登基后迟迟没有给人家册封位份,也没接进宫来,一直留在东宫住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不过去,才下懿旨接进宫里安顿了。
至于位份,由于陛下没有册封,就还是太子奉仪,不是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