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欢无需再嫁去尚书府做那可怜的赵家儿媳,也无需剃度出家去做姑子。
更是绝了被一碗红汤送走的下场。
但自然,欲要名正言顺地留在薛适身边,薛昌平开出的条件也十分苛刻。
那便是姜岁欢在薛适娶得正房娘子前,不得以妾室、乃至通房丫鬟的身份自居。
只能得个普通丫鬟的名头,留在薛适身边伺候。
这话传到凌凡霜耳里时,她难得失了仪态的拍着大腿连声道好。
她原先就看出了姜岁欢这丫头不老实,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会勾人,就目中无人。
多次对她这个主母开口顶撞、出言不逊。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让婆子圈好地界,不让她接近景明半步。
否则,说不消,这次中招的便是景明了。
凌氏以袖掩唇,展颜而笑,“甚合我意,甚合我意啊。”
不同于凌氏的春风得意,薛鸣銮在一旁一脸不快,“倒是又被那丫头逃过一劫。”
“虽说只能做个通房丫鬟都不如的角色,但薛适毕竟官居高位,面上看着风度翩翩又仁厚遵礼,还真是便宜她了。”
凌凡霜自然不赞同,“凡人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景沅年纪尚小,识人不清。
但活到她这岁数,难道还看不出来,薛适就是个黑心肝的吗。
虽不赞同,但薛鸣銮还是记下了这番教诲,“母亲说的是。”
只是心中那口怨气未出,只能在琴弦上发泄了。
凌氏手中正翻看着各院开支,待看到那页空白后,思绪也是又飞回从前。
“这么随随便便就叫那狐媚子勾去了魂,我瞧那垂兰园生的,也是个成不了大事的。”
薛鸣銮最
乐得听关于她厌恶之人的恶言,手中的调子也轻快起来。
“这是自然,他怎能和哥哥相提并论。
哥哥已然稳坐世子之位,待他发奋苦读,来年金榜题名后。
区区一个薛适,何须放在眼里。”
凌氏颔首赞同,“如今他婚前破戒,便是给了我那表外甥女好大一个耳刮子。
说来,他也真是不自持。放着好好的公主不要,去要一个早就落败的罪臣之女。”
不同于凌氏,薛鸣銮的关注点全放在姜岁欢一人身上,也是想尽了难听的词往她身上堆。
“定是她使了什么法子勾人。我早说了,此女狡诈,惯会耍心眼子。未想到成婚前,还是没将她看牢。”
“欸~话不能这么说。若被她缠上的是薛适,那也是好事一桩的。”
凌氏笑了一声,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向来将姜岁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放在从前,她自然会替女儿出口恶气。
可如今她攀上薛适的这番举措,倒是教她恨不起来了。
凌凡霜转动手腕,圈出账本上的几笔待查开支后,将簿子阖上。
“来啊,差人给我那宫里的表外甥女传个口信。
我倒要看看,贵为公主之躯,在听闻他收房个丫鬟后,会作何感想。
可还会像从前般,依旧对他死心塌地。”
*
皇宫内,公主居所——玉昭殿。
正中紫檀四君子屏风后的金丝楠木桌上,摆着盆剑山木芙蓉盘景。
桌案左手边的铜质香炉里,焚的正是乌木香。
“快瞧瞧,我这两页临的如何?与景润哥哥的字迹可像。”
李锦荣搁下手中的紫豪笔。轻轻挪开镇纸,抬起蜀笺仔细吹了吹,递给一旁的丫鬟。
吹纸时,脑袋左右摇摆着,鬓边的两只金丝蝴蝶簪跟着扇动起翅膀来,似是下一瞬便会跃然纸上。
“公主可真厉害,这像了得有九成了。就算是薛大人本尊亲临,估计也会傻傻分不清哪份才是他的真迹呢。”
丫鬟接过蜀笺,对照着桌上的手札看了好几眼,半真心半吹捧地夸赞。
“就你嘴甜。”
李锦荣被丫鬟说到了心坎里,一双眼睛即刻弯成了月牙。
她用沾了些墨水的指节,捏了捏小丫鬟的鼻子,丫鬟鼻尖立刻染上了一抹黑。
玩闹间,二人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李锦荣的注意又回到了他从皇兄那儿偷偷拿来的薛适亲笔手札上。
“景润哥哥对朝堂之事,真有建树。
这均公田、厚农桑的改令,我已然誊写了不下十遍了。
时至今日,我每誊一次,仍能感受到他对贫苦百姓的仁善之心。
脑中似已经想象出了百姓们对他歌功颂德的场面。”
她小心翼翼地抚过手札上的每一处遒劲笔锋。
薛适提字向来苍劲有力,饶是她誊了这么多遍,仍旧欠些火候。
小丫鬟眼看着公主又摸上了那扎手书。
她粗略算了算,这约莫是这月的第两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