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遮月,黑影快速窜动,未将守卫惊动分毫。
那抹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谋划许久,摸清了国公府夜防守备路线的姜岁欢。
她在一通七弯八绕后,终于进入了青竹院,来到薛昌平书房后方。
但令她未想到的是,明明已经夜半三更,青竹院中书斋的雕花窗棂竟还朝外出透着暖白光亮。
他竟还未睡下!
姜岁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笺与玉牌,紧蹙了眉头。
官权滔天,找掮客托中间人递话要好处这条路子已然行不通了。
好在薛国公心系亲子安危。
现下唯剩一条路子。便是她亲身冒险,亲手将东西送进他处。
她好容易挑了今日,成功溜了进来。如若不能将这些东
西悄无声息放到他的书斋里,那下次或许就没这么好运了。
况且现下薛幼淼的后半生命运也交握到了她的手中。
虽说薛家庶女的命数便是如此,可薛幼淼这次被指婚赵随毕竟也是受了自己抗婚的牵连。
那她便不得不担下这个责任,助薛幼淼出逃。
所以这次,她不仅要问薛国公讨要千两银钱,还得替薛幼淼和她的情郎要到官府亲造的身份文书和路引。
这才能住他们远走高飞,彻底脱离国公府这个魔窟。
信笺上写明了一切她要的东西,只要薛国公按照她的要求,将她要的东西放置于她定好的位置,那么她就会将薛适的位置告知他,让人平安归来。
这份交易所有人都等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谁都不亏。
可当真就是这般不巧,她今日夜潜而入,那国公竟还未歇下。
她当然不能贸然现身,暴露自己。
可国公府内守卫,待一更起,过半个时辰就要巡一次岗。留给她动作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她该如何是好?
这么多人的未来,全背负在她一人身上。她实在紧张太过。
握住双拳,甲盖深深嵌入掌心里。
思索再三后,她还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便转身倚靠在窗棂下的石壁边,静待良机。
屋内低哑的交谈声,透过窗缝,传入廊下。
姜岁欢屏息凝神,将耳朵贴的更紧了些,欲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当真?确有人见过景润?”
“......是,大公子昨夜......夜市......桥上......”
“咳咳......速......速速着人循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要...找到我儿景润。”
垂老之音伴着咳嗽声透窗传来。
薛昌平音调因着薛适未亡的消息而上扬了不少,难掩激动之意,言语间气息不稳,犯了咳疾。
而这拔高的声调,也让姜岁欢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了个十成十。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姜岁欢呼吸一窒,瞬间像是被人抽干了魂灵。
他们竟然,发现了薛适踪迹!
她瞬间手脚冰凉。
定是前几日的夜市之行,将他暴露。
她凄凉一笑,原本紧绷的肌肉也因着她的颓败之势而彻底松懈。
那还未好全的伤口处的痛感,也如潮水般向她击打而来。
疼的她神魂分离,摇摇欲坠。
然,窗内的谈话仍在继续。
“你切记,这件事,莫要让景明和夫人先知道了。多一个人知晓,景润便多一份危险。绝对不能让景润再有分毫闪失!”
“属下明白。”
窗内烛火跳动,薛国公已然平复了自己的心境,音量渐歇。
“......都已丧命,现下我能倚靠的便只有你一个了......”
“国公放心......定不辱使命。”
“好了,你先下去罢,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稍时,屋外便传来了轻轻的阖门之声。
待脚步声渐远而消,姜岁欢才敢泄力,浑身瘫软地顺着墙壁滑坐而下。
夜周寒凉,可她额间竟溢出一片细汗,后背也粘腻一片。
一双素手已然紧张到发抖发颤,但她还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索,她得思索。
依照她现在得到地信息来看,他们只是发现薛适出现在城中而已,并未掌握薛适的具体位置。
那这场博弈的先机,终究还是掌握在她手里。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最重要的是,薛适还身居那城外破庙,现下只听信她一人之言。
反正她说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大不了她明日再去哄骗那傻子躲到深山里......
他也一定会听自己的话,乖乖躲进山洞中的吧。
思忖间,姜岁欢的眼眶中,竟有几颗清润泪珠打起了转。
没想到她与他二人,最后的告别,也要被逼至如此不体面的境地。
她真的好过分。这架势,是誓要榨干那傻子的所有价值了。
对不起啊,薛适。
可她已经没有时间悲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