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适低头看了看已被淋的半湿的衣衫,淡漠道,“姜小姐不必介怀,小伤罢了,死不了。”
见他丝毫不念旧情,姜岁欢一时生急,伸出两根细白如雪的手指,将他衣衫扯住,“还是一起为佳。”
也就是这一下。
终于让薛适停了脚步,回过头看她。
“再同你说一遍,我不需要撑伞。“
男人的眼神和语气尽是森冽砭骨的冷意,一点温情也无。
他带着凛意的手指,无情将她推至一臂之外。
乍然袭来的阴寒之气让姜岁欢莫名打了个冷嗝。
“这会儿才来同我示好,你不觉得太晚了些?”
“早在你打定主意取我性命的那刻开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能从暴雨中安然走出来的人,靠的从来都不是伞。”
“自兹以往,你的暴雨,就是我。”
薛适幽黑的瞳眸若饿狼锁喉般凝着她。
仅一个眼神,就让她感受到了皮肉被抓咬啃噬的滋味。
姜岁欢霎时间浑身寒毛倒竖,脚底酸软,仿若坠进了一个无底黑洞,整个人都飘飘战战的。
她如何听不懂男人的意思?
薛适,不欲同自己善了。
他要报复她!
少女被吓得连连后退,指骨一松,手中油纸伞翻旋下坠。
雨水“吧嗒——吧嗒”打在头肩之上。
倏忽间,一只大掌不急不徐地替她将伞柄接住,又动作轻柔地将伞柄箍回她的手心。
“比起忧心于我,姜小姐还是看顾好自己,将竹柄捏稳了才是。”
言毕,男人用指腹重重碾去落在少女脸上的雨痕,留下一抹桃红印记。
待人在雨幕中远走十丈,姜岁欢才后知后觉地揉了两下被男人重按过的颊肉。
很疼。
第71章 田猎(三)“你还敢说你不是在挟私报……
至此,春日田猎宴已完成所有的分数统计。
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原本阴云密布的天幕又被喇开了一到散着暖光的口子,万里飘晴。
意外的,这宴会的“猎魁”还是落到了李锦荣这组的手里。
虽太子因耽于政事而半途离席,由薛适补上了空缺;
虽李锦荣与薛适也一同于临了之际,双双坠马,弃赛修整,但他们还是凭借虏获全场记分最高的东海青,锁定了胜局。
连姜岁欢也自愧弗如。
他们的骑射之术,确实在她之上。
待钱淑妃身边的大都知将那对浑圆锃亮的南珠耳珰彩头呈上后。
姜岁欢方才明白,这田猎的分组为何非得由一男一女相组了。
李锦荣迫不及待地将那对南珠耳珰挂上,杏眼含波地朝着面前的男子眨眼,“景润哥哥,好看吗?”
薛适温然一笑,“甚美。”
李锦荣娇憨一笑,“多亏你射下的东海青足够多。”
那明媚模样,连与姜岁欢并排站在一处的五皇子李承宣都忍不住溢美道,“那对翠玉耳珰与三皇姐十分相称,不亏是大娘娘的陪嫁。”
姜岁欢诚然点头。
看着面前二人尤若暖春碎冰般的互动,心间泛起一股麻涩之感。
然,这意惹情牵的场面还没维持多久,就被正位坐着的钱淑妃皱眉头打断:
“岁欢,你到我这处来。”
姜岁欢倏然被点,骤尔惊跳了一下,才回过神,“是,淑妃娘娘。”
钱淑妃柔眸微弯,笑着抚过她的肩膀,“你这孩子,还是这么见外。”
见姜岁欢低眉敛目,恭敬站在跟前,钱淑妃直言道:
“你啊,旁的什么都好,就是这婚事最让我操心了。”
“今日田猎可有什么瞧上眼的才俊?若是有,我就替你做了这主。”
姜岁欢其实心中愕然,不明白这话题怎么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是这般私密的话题。
但转念一想,或许天家之人就是这般直接,婚姻大事总爱拿到台面上来说。
自己家中早前遭难,现在又以二九之龄待字闺中。
这样想来,确会成为压在“母亲”心头的一桩大事。
想及此,她心中那抹冒头初生的不适之感也都消散了去。
姜岁欢依钱淑妃所言,脑中回闪一众世家公子的样貌,也就
张择端那张脸比旁人多停留了一息。
少女低哂一声:许是因为他因救了自己,这才对他更有印象些吧。
于是,她腼觍摇头回道,“不曾。”
钱淑妃听罢,表现得有些伤神。
又思量了一会儿后,镇重开口道,“对了,你瞧着薛大人如何?从前你曾跟随姨娘在那儿寓居过一段时日,若是你二人意洽互钟,倒也算是全了一段佳话。”
状似突然闪过的想法,其实是钱淑妃刻意为之。
钱淑妃之所以会突然将薛适与姜岁欢二人的姻缘在人前挑明,其下的弯弯绕绕可谓是错综复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