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来回摩挲着袖口,容色渐寒:
“那间房地板无尘,桌无茶盏,想是打扫过了。人才走就着急清扫,是为什么?”
“擦毁痕迹!”
乐华不假思索地接了话:“窗或是时间太急,又或者…被我潜入的响动惊扰,她们没来得及关。”
“呵…好一个宝华楼,查!”
“是!”
“传令乌瑞回客栈探查,若湄儿在,设法将人救出。若人不在,让乌瑞带楚岚同来医馆。”
听得此令,乐华面露难色:“倘若林姑娘不愿走,我们…?”
“那就抢回来!”
江晚璃大步流星往前走了:“但,别伤她分毫。”
乐华瞬间头大,勉强抱拳一礼:“知道了。”
暗藏哀怨的回应入耳,江晚璃微偏了头,用幽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乐华的同时,嘴角浮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轻拍着下属的肩头,温声补充:
“我今夜不眠。你向来得力,我明早前定能等到好消息的,对么?”
乐华感受着肩头掌心的潮冷,藏在袖中的十指悉数蜷进了掌内扣紧,再不敢含混分毫:
“属下定不负您所托。”
江晚璃欣然收回了手,笑靥亦瞬间消散:“嗯,辛苦。”
总算听到一句满意的!
可怜身后的乐华只敢偷偷叫苦不迭,她和乌瑞已与禁军部下断联数月,今时俩人能调集的人手连俩巴掌都凑不够,一夜之间查清事情原委还要找到林烟湄,简直难比登天!
早知有眼下的困境等着她,她午后就该自作主张把林烟湄轰出去!
“咔嚓—轰隆隆—”
子夜,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旋即,连绵的春雨倾垂,淅淅沥沥落了整夜。
江晚璃将床上的锦被披在身上,于窗前茶案摆了盘围棋的残局,临街的窗还开了条缝,方便她不时探头张望。
烛焰长了又短,短了又长,沙漏的簌簌声与茶杯里浓汤的起伏较着劲,残局里黑白子厮杀正酣,巷口屋顶生出苔藓的青瓦已立了雀儿啁啾。
“哗啦—”
江晚璃一手撑着痛得快要炸掉的额头,一手愤然拂乱了满盘难缠的棋子。
这漫漫雨夜,她没等来任何一人,靠浓茶强撑着的精神濒临溃散,再等下去,她恐要不省人事了。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江晚璃撑着桌案匆匆小跑过去开门。
入眼的,却是端着汤药的伙计:“姑娘该服药了。”
“砰!”
失落至极的江晚璃反手就拍上了门。
被拒之门外的伙计并不知江晚璃有何心事,只管固执叫门:
“姑娘?东家出门前特意交代,要您按时服药!您不想喝也把药接过去行吗?不然东家会赶我走的!咚咚!姑娘!”
江晚璃被吵得心烦,她又急又气,险些在房里转成陀螺。
伙计也是个较劲的,见人不理她,就一直拍门。
半刻后,门开了道缝,一只手伸出来端走了药碗。
完成任务的伙计如释重负,指尖顶着托盘转了个圈。
“啪!”
哪知,眨眼间,门中人又伸手把空碗扔了出来,没了托盘承接,碗径直摔落,瓷片碎了满地。
脆响过耳,江晚璃忽而闪身出来,盯着满地碎瓷质问:“怎么回事!”
忧心忡忡的人免不了多想,江晚璃眼下就差寻个观音拜拜了,正逢疑神疑鬼的节骨眼,哪受得了碎碗这等破事!
伙计本也吓了一跳,且此事合该怪她办事不利索,她瞄见江晚璃冷肃的神色,为自保,忙抖机灵道:“姑娘莫怕,碎碎平安,是吉兆呢!”
江晚璃默然未予回应,转身打算回房。
吉利话是不能驳的。
“哐当!”
忽而,楼下传来了门被粗暴踹开的巨响,少顷,焦灼人声紧随而至:
“头儿别睡!有人吗?伙计?!”
江晚璃的鞋尖堪堪悬在门槛外,辨识出熟悉音色的刹那,她猝然回了身朝廊下张望——
未曾掌灯的楼下昏暗暗的,朦胧光线中的几个模糊身影很难认,但晨风裹挟着混杂了泥土味的血气霎时冲进了江晚璃的鼻腔。
江晚璃心觉不妙,赶紧给伙计递了个下楼接应的眼神,自己回屋端起烛台,也跟了出去。
伙计急匆匆冲下了楼:“来了!”
待到楼下烛火通明,漫身湿透的乌瑞瞥见下楼来的江晚璃,嘴一撇就哭了:
“主子!头儿中了箭,快救救她!”
“中箭?有人伤你们?”
江晚璃好生意外,而且回来的人里没林烟湄呀,她快步走到乐华身前查探伤口,忧心追问:
“怎么回事?湄儿呢?”
“早接到林姑娘了,可回来途径窄巷时突然冒出了一群杀手。我们人少,头儿就让我掩护楚岚,绕道送昏迷的林姑娘去言婳姑娘那。我再折返时,头儿已在巷口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