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只有一阵疾风,和风中夹杂的微弱抽泣。
林烟湄在哭?
江晚璃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林烟湄分明是被话本情节羞跑的,还捂着脸哎呀了好几声,绝没生气呀!
怎回来就哭了?
江晚璃急于弄清原委,奈何追不上狂奔的人,是以转身匆匆上了楼,想去问慧娘刚刚出了何事。
“都怨我疯!姑姑你也来怨我!我能不疯吗?千等万盼她长大懂事,结果一刻看不住,就敢和来路不明的人在大街上耳鬓厮磨!还敢一起看劳什子情爱话本!姓楚的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胡闹!她活命都…唔…”
“莫说了,你冷静点!”
寸瑶迅速捂了林雁柔的嘴,给人顺气时强撑镇定嘱咐慧娘:
“孩子跑了,找人要紧。雁柔话无避讳,怕要发病,劳您看顾医治,我去寻湄儿。”
愣在门口的慧娘还不知原委,这乱局急得她直拍大腿:
“究竟为啥闹?和楚姑娘又有甚干系?”
“寻回湄儿再…”
寸瑶无奈一叹,站起来转身欲走时,眼光倏定,话也咽了回去。
慧娘循着视线回望门口,江晚璃正扶着廊柱,怔忡地望着她们。
霎时,周遭除了林雁柔神志不清的啜泣,再无它声。
可江晚璃脑中却持久回荡着林雁柔的痛斥,与“嗡嗡”耳鸣混杂一处,吵得她犯晕,再多呆几息,恐要晕在这儿。
“你,都听见了?”
寸瑶见她没反应,缓步上前来试探,故作沉稳的语调根本遮不住颤抖的嗓音,眼神也再无平日的温存。
心神难定的江晚璃也没好哪去,她已猜到了冲突的原委,思及根源在她这“来路不明”的人,本就踌躇的情思被懊悔蚕食殆尽,她恨透了大街上莽撞行事的自己,回过神后转身下了楼:
“我和湄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走。”
是她昏了头了…
她该意识到的,林雁柔跟踪林烟湄上了街,保不齐就会一直跟着!
且她和林烟湄的身份天差地别,漂泊此地不过自保的权宜之举,这荒唐心思就该扼杀掉,她怎就放任情思生长了!
“不能放她走!”
林雁柔忽而指着江晚璃的背影大喊。
寸瑶作势要拦。
江晚璃直觉后背生凉,方才林雁柔的话透着古怪,她听见后便觉蹊跷,想走却没来得及。若这三人觉得她听了不该听的,怕是危险了。
“罢了,让她走!”
正在她惶惶之际,慧娘出门拽住了寸瑶,老迈嗓音沉缓如钟:
“楚姑娘是聪明人,相识是缘,今便算恩怨两清,此后最好陌路不识。”
闻声,背对着人的江晚璃怅然苦笑了声:
“如阿婆所愿。”
*
“殿下怎么了?”
一刻后,主街医馆前,江晚璃忽觉眩晕,手撑门口石墩坐了下去。得亏乐华正在堂前问诊,认出她后赶紧扶人去了内室。
江晚璃倚着床沿,有气无力道:“今晚出城。”
乐华搭上她的腕间把脉,不解追问:“为何?您脉象很差,赶路不成。”
“听命便…”
“欸不能进!里头有病人你别闯!”
“让开,乐女侠!”
嘈杂吵嚷和急促脚步打断了江晚璃的话,一声熟悉的“乐女侠”入耳,乐华惶然看向了江晚璃:
“糟了!林姑娘找来了,我该怎么解释在州府也有医馆的事!”
江晚璃苦涩阖眸:“随你编,别让她进来。”
“咚咚!砰!”
话音未落,伴随着急迫敲门声,内室门被暴力推开,红眼圈的林烟湄闯了进来,顶着苦瓜脸的伙计紧随其后诉苦:
“东家,小的拦不住这疯丫头!”
彼时,揣着狐疑来寻乐华的林烟湄,却先瞧见了榻上的江晚璃,惊讶与混杂着“原来如此”的释然神色漫上眼底,她锁紧了眉,却又摇摇头散了愁思,杵在那落寞道:
“看来,我该问的人,不是乐女侠。”
陡然被人撞破隐晦,江晚璃忖度须臾,平静吩咐:“乐华先出去。湄儿,坐吧。”
“不了。你有话说,我听着便是。”
林烟湄再度面对江晚璃才知,话本子带给她的羞赧,她还没消化掉呢。若非林雁柔横插一脚闹了事端,她约莫还和害臊心思作斗争呢!
不过也多亏林雁柔没来由的发难,让她一气之下出门冷静半晌,愣是忆起了方才在州府内医馆见到乐华的蹊跷。眼下羞怯与疑心共生,迫她自觉与江晚璃保持了距离。
江晚璃见她站榻前不动,眼神也飘着不瞧人,心口有些堵,默了须臾才淡声解释:
“其实乐华是家里派来接我的随从。先前在康县我不走,是应了阿婆送你应考,理当有始有终,今时事了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