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会便知。”
经过与朝臣周旋小半年的历练,林烟湄今时再不犯怵待人接物了,淡然踱到廊下迎着:
“谢夫人,久违。”
谢语冰规矩见礼,就连小孩也跟着乖巧唤人:“殿下安好。”
江晚璃颔首,算是还礼。林烟湄伸手请人进屋落座,孰料,小孩一把拽住她的裙带:
“您要真真见礼,还是要真真抱抱?”
林烟湄茫然垂眼,有点哭笑不得,为了哄孩子,还揪掉她的小手牵住:“无需多礼,进来吧。”
“不一样!”
谢鹤真缩回手,较劲掰扯:“行礼是拜靖王,抱抱是问候师傅,您得选一个!”
“这…”
林烟湄不免语塞,当初所谓授课,只是谢砚青耍弄她的由头,哪能当真呢?再说,寸瑶恨见风使舵的谢家恨了半辈子,怨亲族与林家决裂以求存,连死都不认这门亲,她怎好与人深交?
谢语冰见她迟疑,眸光一转,低斥孩子无礼后,生拉硬拽把人摁进椅子,开门见山道:
“妾来此叨扰,一是替舍妹传口信,二是归还此物。”
一枚金镶玉的小镯赫然托在掌心。
林烟湄与江晚璃俱是一怔。
即便镯上多嵌了截白玉,但小鬼自己剪断当掉的东西,又怎会认不出?
江晚璃就更意外了:去岁春天,小鬼回京后定情镯就没了踪影,她多方打探搜罗,后来只得了当铺掌柜一句“眼熟,应该早卖了”的绝望音讯。
于是,大喜过望的殿下抢先拿回镯子细细打量:“怎在你这儿?”
谢语冰躬身又是一礼,歉疚开口:“请二位恕罪。去岁靖王当此镯换钱,是妾派人监视的。事后,妾买走此镯,并将乞儿往荣昌巷送荷包的消息告知舍妹,由她禀了陛…”
“够了。”
江晚璃漠然打断她的坦白,并不想回忆行迹暴露被抓回的窘迫过往。
她幽幽垂眼,拎起林烟湄的手腕给人套镯子:“不再摘了好么?”
“要摘。”
林烟湄没胆子看她,把头偏去一边小声嘟囔:“变沉了,压手,睡觉不得劲。”
江晚璃送她一记绵长的眼刀。
小破孩大抵是皮痒了,说话大喘气吓得她心慌。
侧目发呆的小鬼感知到身前不妙的视线,脖子歪久了难受,只好伸出爪爪晃江晚璃的袖子,试图靠讨好求人收收寒芒。
这副场面,在旁人眼里等同于腻歪。
谢语冰不好意思多瞧,硬着头皮打破了安静:“舍妹今早接陛下秘旨,急匆匆南下了,说去前线接洽善后事宜,让我知会您一声。话已带到,妾告辞。”
“善后?”江晚璃面露迷惘。
仗还没打完,善哪门子后?
谢语冰:“舍妹走得急,就囫囵说了这一句,妾也不清楚。”
林烟湄却平静点头:“知晓了,有劳。”
如是,谢语冰拽着孩子告退,怎料,谢鹤真一步三回头,委屈巴巴盯着林烟湄,临出院子时很不甘心般大声问:“为啥不要我?我哪里讨厌?施婆婆都夸我聪明的!”
林烟湄面上挂着的客套假笑瞬间僵住。
大人间走过场的闹剧,好似伤了稚子的心。
“等等!”
她心一软,提裙紧走撵上母女俩,揽过红眼的小孩轻轻抱了下:“你很好。但我不能多抱你,阿姊会吃醋。体谅一下我,不生气了?”
“嘻嘻…”
半大孩子就是好哄,变脸比翻书都快,拿贼鬼溜滑的眼珠瞄了江晚璃须臾,故意贴林烟湄耳畔调侃:“漂亮师傅原是妻管严呀!”
“你…”林烟湄登时红了脸,悻悻推开小孩,佯怒道:“回你家去。”
谢鹤真交叠双手,装乖作揖,拖着长音道:“真真谨遵师命。”
话音落,小旋风撒丫子逃了。
林烟湄只觉眼前发黑,扶额连连叹息:“谢家都是什么妖孽!从老到小,一群活宝。”
“活宝她徒儿,”江晚璃面无表情靠近她,端着肃然审视半晌:“有事瞒我?谢砚青做甚去了,怎不见你好奇?”
林烟湄的小脸转瞬垮掉:“别问了,我宁愿猜错了。”
江晚璃顿起警觉:“南疆的大捷有问题?寸瑶动了非常手段?”
听得追问,林烟湄倏地抬眼打量着江晚璃,暗诽殿下冰雪聪明,啥都瞒不过。她没多解释,只颓唐点头:“暂无确切消息,若是真的,到时还请阿姊陪我演戏,瞒过婆婆她们。”
江晚璃搓了搓林烟湄的脑袋瓜:“下次记得告诉我,莫再独自苦撑。”
“噢…”
“轮椅的事,非是我不办,而是有更好的办法…”
江晚璃怅然低叹:“我本指望等寸瑶回来保险些的。你娘心智受创虽难康复,但瘫痪只是受惊癫痫所致,刘素说能治。我迟迟不请医者,是怕你娘见了外人或吃痛受惊,病情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