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轨迹不是折返,而是推着林雁柔往树林里去。
寸瑶登时慌了阵脚:“你作甚?停下,把她送走!”
江晚璃激将道:“炸罢,你真了无牵挂就尽管炸。反正是丢个烂摊子给湄儿,疯娘再疯一点,无非是湄儿更辛苦些,你不心疼也不在意的,对么?反正湄儿坚强懂事,有苦自己扛,对么?”
说这话时,她身后曾追来仓促虚浮的脚步,但当她说完,那脚步又退回去了。
江晚璃忐忑的心顿时有了底气,揣着不满又讥讽几句。*
心智退化如孩童的林雁柔看不懂局面,因人多害羞,回头闹着找“阿娘”。
林烟湄起初是蒙的,当乌瑞递来拨浪鼓的一刹,她咬牙拿定主意,蹲去轮椅边强颜欢笑逗起人,唯盼林雁柔安分待在这,能待多久待多久。
最后,寸瑶被逼得没了法子,恨道:“我与她同归于尽,仇怨终结不好吗!”
“哪有这般容易?”
江晚璃专往她心口捅刀:“言锦仪,你告诉她,北疆宝华楼的刺杀,可是你做的?”
失血过多快要晕厥的言锦仪听得这话,慌忙反驳:“没!我没有!殿下救我!谢翊安疯了!宝华楼是什么地方我哪知道!”
寸瑶讶异至极,难以置信般勒紧言锦仪的脖子:
“老毒妇,死到临头还嘴硬!三十年前你纠结瑞丹劫杀…”
“我…没…呃…”
言锦仪喘息艰难,脸涨得通红,挣扎着自证:“杀华王女儿是…我授意南国谍者所为…时过境迁…我虽知萧岭有余孽苟活…可她难成气候…用不着脏我的手…”
“铛—”
闻声,寸瑶大幅抖动的手再攥不住刀,匕首应声而落。
人也颓唐地愣掉:“南国人?”
禁卫见状,一窝蜂冲过去制服俩人,小心卸掉了寸瑶身上的火药管。
另一边,江晚璃确信局面得控,忽如离弦箭般扑向林烟湄,把失魂落魄的泪人揽进怀里:“没事了…不许再说死,我不准你死,再难的事也能解决掉。”
林烟湄挂在她肩头,一声不吭。
直到禁卫押着言锦仪行至身边,她突然伸手扯住人,拿失焦的眼打量这老妇:
“你,勾结南国,杀我亲眷?”
言锦仪愣了愣,随即仰头大笑:“是又怎样?天道好轮回啊,都是果报哈哈!”
乌瑞唯恐这人再刺激林烟湄,猛地拽人一下,想赶紧弄走。
林烟湄却攥住言锦仪的裙摆不放:“宝华楼不是你干的又是谁?刺客刀法、武器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领头的也是一伙人,骗子。”
“…?”
癫狂的笑霎时止住,言锦仪狐疑回视林烟湄,嘴角浮现些蔑笑,但没维持多久又化作一声惋惜怅叹:
“终究是棋差一招,算计我一生?…瑞丹,你赢了。”
劳神过度的林烟湄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言锦仪看也不看她,更不肯再开口了,只管盯着泥土苦笑。
“押走。”
江晚璃不愿林烟湄揣着混沌思绪多想,便吩咐乌瑞带人离开。
方才那一问,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只想拖延时间让寸瑶疲劳来着…炸出内情全然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言锦仪的感慨林烟湄不懂,她却是懂了:
三十多年前,言锦仪借刀杀人,利用瑞丹的南国谍网暗桩,做灭杀流放犯的脏活。同年国史记载,言锦仪在渤海府的下属办过一桩漂亮的剿灭敌谍大案。
按此人阴狠的路数推测,这所谓大案,应是言锦仪卸磨杀驴,目的得逞后反杀瑞丹下属的障眼法。
奇怪的是,三十年后,江晚璃查出此办案下属疑似宝华楼行刺主使,而言锦仪却声称不知情,还说是被瑞丹算计了?
难不成,是瑞丹三十年前就预先算计了言锦仪的算计,料定言锦仪兔死狗烹,提前买通了言党的人为己所用?如此一来,刺杀宝华楼众人是瑞丹授意暗谍所为?
为的…是趁乱灭杀华王的另外一拨血脉,好为怜虹举兵成功后的唯一正统身份扫清障碍!
确实说得通。
万幸,当时林烟湄没在北境,逃过一劫。估摸着瑞丹在京城也没暗探,不然身为华王长孙的林烟湄不可能安然无恙,未遭刺杀。
江晚璃越推测越后怕,再不敢深想,理智迫使她收敛思绪,搀起小鬼塞进马车,陪着人回了府。
府中留守的乐华一早备好了安神汤,待俩人进门,各自强灌一碗,板着医者冷脸劝人回去睡一觉。
江晚璃从善如流地应下,哄着心力交瘁的小鬼入了梦。等到梦里的呼吸平稳无波,她悄然起身,披上外衫直奔门口,无情打断廊下俩小鸳鸯难得的腻歪:
“楚岚,跟我去诏狱。乐华,帮我看顾湄儿,别让她出府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