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觉得,你想家,咱就回去呗,在哪过年不是过呀。”林烟湄反而分外大度:“只要你娘不嫌弃我,怎么着都成。”
“胡言乱语。”江晚璃反手刮了刮林烟湄冻红的鼻尖:“湄儿聪颖伶俐,谁会不喜欢你?只是朔方比此处离京城更远,不去了罢。年后我们就得动身入京,安顿下来备考了。”
“又提春闱!”
“备考”俩字最近频频出现,林烟湄听的够够的。
她顿感扫兴,懒得再聊,索性瘪瘪嘴一溜烟钻回屋:“一个两个,远的近的,天天把这事挂嘴边,好烦呐。”
牢骚入耳,江晚璃习以为常地笑了下。
她清楚小鬼是被寸瑶她们逼狠了,压力大都这样。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并非安抚林烟湄。
她快步追着消失于院墙根的背影而去。正经严肃地给楚岚做好情绪疏导,才是当务之急。
“啪!”
是时,西边灶台后,一捆干柴突然被撇到地上。
柴堆前探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四下环视过小院,确信俩主家都不在后,出溜出溜顺墙根翻至院外,学了两声麻雀叫。
不多时,巷口老树旁闪出道人影:“求助?被赶出来了?”
“哪能呢?”
思卿颇为*得意地摆手否决,凑至来人身侧,与人附耳:
“速传口信给家主‘少主年后进京,然厌考之意激增,另生登楚门求亲之念’。务必带到,请家主早日定夺对策。”
“求亲?是她登使君府的门,不是楚姑娘主动张罗吗?那家主得花出去多少钱啊…”
“你操心这干嘛?反正我偷听到的都在这了,你早点传话回去。”
“诶,别走,你没听错听反罢?”
“姑奶奶耳朵灵光着呢,是这意思!”
思卿拍着胸脯打包票,急不可耐地原路折返回灶台。
草率的动静惊飞了一窝老鸦。
“啊—啊—”的叫声格外聒噪。
难听的啼鸣吵得林烟湄头疼,她推开窗,挥舞着毛笔轰它们:“走开,一边闹去!”
“今儿过年,湄儿气性忒大了。”
可巧,江晚璃宽慰好楚岚,慢悠悠溜达回来时,正撞上小鬼板着脸跟鸟儿们怄气,一时好奇,便随口打趣儿:
“谁又惹我家小河豚啦?”
话音落,廊前面含薄怒的姑娘循声乜来,旋即,仓促落窗隐匿了身形。
林烟湄一屁股坐回圈椅,不由腹诽,江晚璃怎能当着大伙的面儿,拿诨号调笑她呢?她如今好歹也算半个小主人,要脸面的!
“吱呀。”
下一瞬,屋门有了响动,紧跟着,窸窣脚步缓缓靠近案头。林烟湄感知到动静,忙把脑袋埋入袖间,趴桌上不动了。
“藏起来是害羞么?”
江晚璃绕至桌后,笑盈盈端详她半晌,见人不言语,手悄然捏住狐裘一角,蹭上了林烟湄裸露在外的脖颈。
“哼哼…”撩拨得林烟湄连忙拿手捂:“痒死了。”
于是,江晚璃捕捉到了一张面红耳赤的小脸:“嗯?生气了么,为何?”
“赖你!”
林烟湄横她一眼:“你才是河豚,你全家都是河豚!”
“哈…”
这斤斤计较的小模样逗得江晚璃发笑:“好好好,家里只你我而已,我姑且陪你同做河豚又何妨?”
她宠溺望着小鬼,走多了路的身子疲惫,索性软腰半斜,挤进小鬼与书案的间隙,堪堪落座于林烟湄的膝头:
“现下,河豚妹妹可否告诉阿姊,是哪个不懂事的虾兵蟹将惹了你?”
“嘁…”
江晚璃劲劲儿的挖苦闹得林烟湄没脾气,佯怒破功噗嗤笑出了声:“阿姊下去,太沉了,压腿。”
“容我歇歇,三两句话的功夫即可。”
江晚璃揽上她的脖子,倦眼低垂:“是为应考烦忧?今夜守岁,也难开怀了么?”
“没…”
林烟湄遭不住头顶媚眼的款款注视。
她偏头缓了缓,指尖压住案头的一封信,推给江晚璃:“我是因这个愁的。”
瞥见身前的信封,江晚璃的呼吸曾短暂凝滞。她险些以为,昨夜失眠后脑子混沌,忘了烧毁密信…
幸亏,小鬼恰到好处地补充了句:
“方才你没在,邮驿登门还信,说向阳村已空无一人,没人能收我的问候信。”
“你几时去的信?”江晚璃满目茫然。
她从不知,林烟湄曾给向阳村写过信,转瞬好奇起了谁人能得林烟湄惦记不忘。
“将近一月前,”林烟湄低叹了声:“离家后,我常觉歉疚。一走了之任性又自私,我欠婆婆和大家的。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心中纠结诉于纸上,寄陆大娘知悉,不求宽恕,只求心安。”
“她们的付出,非是你逼迫的,别太自苦。向阳村苦寒,大伙搬走,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