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咬牙挖苦着,懒洋洋伸出一只手:“扶我一把,磨磨唧唧的,冻僵我了。”
刚挨了一棒子指摘的林烟湄,拿不准江晚璃是否真心实意在给她铺台阶,毕竟以前江晚璃起身时从不需人伺候。是以,她往前送小臂时,是一寸一寸间歇、试探着缓慢移动的。
双腿早已冻麻的江晚璃暗暗起急,林烟湄畏缩不前,是怕她的手烫人么?
总不能是怪她挑拣了错处,记仇还现世报罢?
“咳!”
她假咳清了下嗓,斜睨小鬼一眼。
凤眸里幽怨满溢。
林烟湄瞧的清楚,本不规整的心跳更杂乱几分。
打从相识以来,江晚璃好似从没生过这么久的气…
她慌得彻底,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忙不迭地投怀送抱,展臂搂紧江晚璃的同时,靠蛮力把人从小凳上提溜了起来。
大脑袋深埋在江晚璃胸前,来回蹭好几圈。
如此,江晚璃方才就算有心再打她一巴掌出气,这个角度也打不到就是了。若那悬空的手仅是实打实的“甜枣”,她搀人起身后还送个拥抱,岂不更讨巧些?
“痒…停下。”
冷到瑟索的江晚璃受不住她的撩拨,更无暇揣摩她的小心思,只顾着催促:“客房在哪?”
“嗯?不走吗?”
林烟湄移开脑袋,讶异不已地审视江晚璃。
难得寸瑶不阻拦,今夜是多好的离家机会啊。她与林雁柔半点谈不拢,聊再多也是鸡同鸭讲,还不如早点各过各的,她巴巴盼着快刀斩乱麻呢。
“我…冷…”
江晚璃无力逞能了,牙关打颤已无法自控,话音都是抖的。
“冷?”
脑子断弦的林烟湄后知后觉找回了理智,慌乱抓住江晚璃的手握紧:“好凉!”
她悔得要死。
满腹思绪再难理顺,也没必要当着江晚璃的面纠结,大半夜与人较劲啊!哪怕违心应承两句,让江晚璃心安也好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疏忽了。”她一层层解下自己的衣衫,转手给江晚璃披上,一路走一路道歉:“对不起…”
“噤声。”
江晚璃不爱听她无休止的致歉,甚至反感林烟湄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自责。
论起来,秋夜风寒,是她任性挨冻,怨不得旁人。
她对亲密关系的憧憬里,彼此提供互补的情绪价值,永远占据主位。其余如照顾起居等生活琐碎,仆从便能做,在情爱中占据的分量可谓微乎其微。
江晚璃只盼林烟湄回到初识的模样,乐观开朗,恣意做自己就好。那样的林烟湄明媚而热烈,似不落的暖阳,她偎依在侧,沾染些人气儿和生机,便足够欢喜。
“哗啦啦—”
水声倾泻,林烟湄把冻成冰疙瘩的江晚璃摁进浴桶,又兀自去给人铺床暖榻。
全程轻手轻脚的,没闹出半点动静。
过于幽静的氛围透着诡谲,江晚璃都不好意思撩水暖肩了:“湄儿?”
“阿姊何事?”林烟湄飞速回应。
“怎这般安静?”江晚璃问。
听得盘问,林烟湄茫然眨了眨眼。江晚璃适才不是要她“噤声”吗?她本就满心愧疚,听话些不应该?
“阿姊是希望我说说话?”沉吟少顷,她无比真诚地请示。
江晚璃不由扶额:“你太谨小慎微了…我没有摆布你的意思,完全没有。你就自由自在的,好么?”
“哦。”
林烟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回身继续静悄悄地推着熏笼暖床。
江晚璃耐着性子瞧了会儿,发现林烟湄全无放开手脚的念头,动作明显是拘谨的。此景过眼,她免不了多想,以为林烟湄在闹别扭:
“湄儿是不愿多住这儿一晚么?”
“我都行。”林烟湄淡声道。
江晚璃又问:“心情不好?”
她没有关切林烟湄和林雁柔聊了什么,小鬼会否藏着心结,需要她开解呢?
“没呀。”
林烟湄吹熄熏笼,取下寝衣给江晚璃送来:“阿姊不生我气了?”
江晚璃愣住了。
小鬼乖觉到反常,居然是因她而起?她只是刻意冷脸唬唬人,威力这么大的?
她仓皇扯过寝衣,遮掩错愕的神色:“没有生气,你别多想。”
话音散去,身前久无回应,连脚步声都没有。
江晚璃心里发毛,忍不住从衣角往外瞄了眼。这一瞧,迎面撞进了一双乌黑澄澈的瞳仁。
林烟湄目光灼灼望着她,瘪起小嘴:
“如果真的不气了,可不可以抱我睡?事不过三的道理我懂,你不肯我再不问了。”
啊——
江晚璃顿觉浑身麻酥酥的,林烟湄几时学会此等心机含蓄的沟通路数了?
某人可怜兮兮一晚上讨要三次抱抱,她要是再不成全,岂不成冷血无情的恶人了?